杜展等一眾雍涼軍大為不服,胡奮算是讓了兩次。
楊崢心中略有慚愧,但轉念一想自己的處境,倘若有胡奮的家世背景,自己也可做到這般豪爽大度。
屁股決定腦袋。
“崢亦記住胡校尉,他日若有機會,再來討教!”楊崢也被打出火氣了。
暗思自己也該把心思用在刀槍上了。
如此亂世,自己手上功夫不硬,終究是要吃虧的。
很可能,下半輩子自己都是刀頭舔血的命。
胡奮興奮道:“好,好,這才是大好男兒!”
忽而目光一閃,低聲道:“曹氏非托身之所,朝中形勢變幻莫測,以你的武勇,不妨隨我同歸安定,他日也可搏一個封妻蔭子!”
這轉變實在有些快。
楊崢先是一愣,然後心中感動。
這就是不打不相識了。
安定胡氏也算魏晉時代的一棵大樹。
不過,寄人籬下的感覺終究不是大丈夫所為。
胡奮邀請是一回事,自己若真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關鍵也不知道安定胡家是個什麽情況。
跟他打了一場,楊崢胸中豪氣正盛,“校尉盛情,崢永生不忘,然功名富貴,好男兒當自取之!”
別人施舍的東西,豈是那麽好受的?
胡奮哈哈大笑,也不見怪楊崢的狂妄,“是某淺薄了!”
走之前還對楊崢拱手,行平輩之禮。
不過他遠去的背影,還是有些搖晃,看來剛才給他一拳不輕。
既然是平局,東西肯定要平分。
雙方都紅眼盯著金銀錢帛和女人。
現在的雍涼軍不缺糧食。
司馬懿督陣雍涼期間,廣開屯墾,關中大為富足。
後司馬懿調回中樞,鄧艾出任參征西軍事,升南安太守,負責隴西隴南的屯墾。
他們不要,楊崢視若珍寶。
令狐盛帶人扣下糧車。
一陣吵吵鬧鬧之後,東西終於分完。
每人都得了些金銀,女人則全分給雍涼軍,相應的,糧食大部分便宜了楊崢。
也算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女人們哭哭啼啼,雍涼軍則放聲大笑。
楊崢雖然可憐她們,但這個時代的規則就是如此。
至少跟著雍涼軍,一口吃的倒是不愁了。
運氣好被軍官看上,還能過上幾天好日子。
而車上的半大孩子,男孩女孩都有,睜著大大眼睛,驚恐無助的望著周圍。
雍涼軍中軍沒有絲毫興趣。
又不能乾活,還要吃掉一份口糧,沒人做賠本的買賣。
他們若是送回長安或者洛陽,很大可能成為貴人們的玩物。
一個世家大族狂歡的時代,也是華夏歷史最黑暗的時代。
華夏的精神面貌全面淪落。
而司馬氏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若放任他們不管,恐怕不需要幾天,就全成了野狼群的口糧。
楊崢一揮手,讓周煜帶上他們。
唐方鄭均等幾個中軍軍官興奮的來道別,對楊崢的敬畏又上升了些。
“這些人……”唐方指著護送車隊的士卒,眼神仿佛兩把刀子在晃蕩。
若按照他的心思,全部殺了,有些傷天和,畢竟這些人剛才站在自己這邊。
但若是放了,回去曹瑕肯定要調查的。
說不定就走漏風聲了。
這個時間段,曹魏的權柄依舊掌控在曹爽兄弟手上。
曹瑕或許不敢弄雍涼軍,但弄中軍還是小菜一碟的。
連名滿天下的雍涼都督夏侯玄都諱莫如深,可見曹瑕還是有些勢力的。
楊崢略沉吟後,對護送軍士道:“曹瑕為人陰險刻薄,你們把他的東西丟了,回去也沒好果子吃,不如跟我回武功如何?”
一聽回武功,當場就有人不願意了,吵吵嚷嚷,說自己家在洛陽,思戀家人。
不過還是有三四十人站到了楊崢身後,“願為將軍部曲!”
部曲形同家奴仆役,等於是楊崢的私兵。
想起自己也是部曲,楊崢心中忽然升起異樣的感覺。
但還是佩服這些人的明智。
剩下百來號人,有些不好辦。
楊崢看了一眼唐方和鄭均,兩人會意,站出來道:“你們跟著我二人如何?到時候一樣能回洛陽。”
當場又有五十余人分別站到唐方鄭均背後。
只剩下二十幾人,鐵了心要回長安。
楊崢心中一歎,無奈的看了看唐方。
唐方輕輕頷首,眼中瞬間就升騰起殺氣,“既然如此,就不強求了,我們順路一起回長安。”
都是戰場上廝殺過的漢子,自然能聽出其中的殺氣。
但人都有僥幸心理,刀不架在脖子上,便永遠不會清醒。
或許他們回到洛陽會守口如瓶,但楊崢不敢把自己安危寄托在別人身上。
這同樣也是僥幸心理。
這世道,該仁慈的時候可以仁慈,不該仁慈的時候,就是自尋死路了。
而且,仁慈也是需要實力支撐的。
數語之間,二十余人的命運便已注定。
“他日回洛陽,某等必在芳澤閣宴請諸位兄弟!”鄭均向令狐盛、張特行禮。
芳澤閣乃洛陽最大的銷金窟。
文人騷客、朝中公卿趨之若鶩。
漢時便聞名天下,後在董卓火燒洛陽時付之一炬。
文帝經營洛陽,以此為都,芳澤閣浴火重生。
國之破亡,必有盛宴。
大漢帝國轟然倒下,世家大族拔地而起,如禿鷲般啄食大漢帝國的屍體,日漸肥碩。
芳澤閣也沾到了油光。
楊崢笑道:“屆時與兩位兄長痛飲三天三夜!”
人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能在武衛營混到部曲將,每個人的背後都不簡單。
楊崢刻意結交,二人也沒什麽架子,不似荀范那般有層天然的隔閡。
“好,就這麽說定了。”兩人拱手拜別。
回到武功,楊崢仿佛回家了一般。
令狐盛清點糧食,有四百多石,而城內的傷兵經過這麽多天的摧殘,還有七八千的樣子。
不過有多少人能最終活下來還是兩說。
糧食肯定不夠,不過現在是初夏,還可以補種一些豆黍等莊稼,再去秦嶺中打打獵,渭水中捕捕魚,應該可以撐一段時間。
以如今的情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武功離長安太近,這時代聰明人太多,隨便洛陽長安的一位大佬目光飄來,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此地不是安身立命之所,楊崢不過想在此累積第一桶金,發展忠於自己的勢力,以應對前路的莫測和凶險。
種種算計,讓楊崢暫時脫離了大佬們的掌控。
有了一絲渺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