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後世的眼光來看,朱瞻基當時棄守交趾的行為絕對算得上是一步臭棋,此舉不僅讓朱老四派兵出來的漢唐故土再一次成為外藩,甚至還讓大明的南洋戰略徹底崩盤。
但是吧,這事兒也不能全都怪到朱瞻基的頭上。
畢竟是朱老四一手帶大的皇太孫,而交趾又是朱老四派兵打下來的地盤,要說朱瞻基不想守住交趾,那純屬就是扯淡。
然而面對此起彼伏的叛亂,原始落後的交通,最終的局面就是“一方不靖,屢勤王師”,再加上巨大無比的後期壓力,朱瞻基最終也只能棄守交趾。
當然,要想把交趾握在手裡,其實也不是一丁點兒的辦法也沒有——只要效仿我韃清跟倭奴,將整個交趾都變成一片住焦土,自然也能得到交趾。
反正大明要的是交趾的的,又不是交趾的猴。
可惜的是,大明的身份是宗主國——大明相當於爸爸,大明本土的縣州和內藩封地相當於嫡子,類似於交趾、朝鮮這樣兒的外藩就屬於庶子。
庶子再怎麽不爭氣,當爸爸的也不可能一把火將庶子的家給燒光,更不可能把庶子家的人全給殺光。
單純的從這點上來看,朝貢制度確實不如殖民制度來得痛快。
而更操蛋的是,朱瞻基當初面臨的那些問題,基本上也是朱勁松現在面臨的問題。
白子期那個沙雕玩意在交趾大開殺戒卻又沒能殺個乾淨,激起了那些殘存越猴的反抗心理,大明這時候再宣稱把交趾收復為州縣制度,就只能逼得那些越猴徹底倒向阮福映。
同樣的,大明的士卒也未必就能適應交趾那邊的氣候和地理環境。
如果非要說大明有什麽優勢的話,那就是大明的軍製更為先進,對於海軍的重視程度更高,依靠南海艦隊在海面上的優勢,很容易就能佔據交趾的部分港口。
這一點跟朱瞻基時期有很大的不同。
盡管朱瞻基時期的寶船艦隊屬於海上霸主級的存在,但是當時的大明朝廷似乎從來就沒有想過讓寶船艦隊做為一支正式的軍隊參戰。
同樣的,當時大明上上下下的大佬們也都沒有想過依靠海運來解決後勤問題。
不光是因為百萬漕工,同樣也因為怕麻煩,尤其是海上一旦出了事故就會損失慘重,誰都不願意擔責任,再加上還有祖製禁海這麽一個擋箭牌,所以海運之事一直就沒能正式運轉起來。
而朱勁松治下的大明朝廷卻不存在這個問題。
祖製?
誰敢跟這種帶頭造反、自己練兵、親歷戰陣卻能百戰百勝的皇帝談祖製?萬一你跟他談祖製,他跟你談刀子怎麽辦?
老話說的好,打不過,就想辦法加入。
大明堂上的一眾大佬們沒膽子跟朱勁松唱反調,再加上法蘭西、英格蘭等一眾蠻子的海上貿易也著實讓一眾大佬們嘗到了甜頭,所以這海運自然也就被重視起來了。
再加上朱勁松一直在往北海艦隊、東海艦隊以及南海艦隊砸錢投入,所以這三支艦隊的規模和戰鬥力也相當可觀。
要說能硬剛英格蘭的艦隊那純屬是扯淡,但是要乾掉越猴的那幾艘小舢板還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兒?
心中拿定主意,朱勁松便把曾誠等一眾大佬召進了行宮。
曾誠等一眾大佬也是相當激動。
為什麽這些大佬們會這麽激動?為什麽朱瞻基讓交趾恢復外藩地位的舉措會被人反覆提起,不僅將之稱為宣宗棄土,甚至還將之跟我韃清雖遠必割必賠相提並論?
因為憋屈!
朱元璋建立大明之前的中原堂口,
先是經歷過大送不斷失地,接著又經歷過蒙元的統治,大明的文人士子做夢都想重複漢唐榮光,把交趾徹底收回。當初朱瞻基準備棄守交趾之時,反對最厲害的是誰?是掌管大明國庫,動不動就叫嚷著國庫空虛的夏元吉!
要不是朱瞻基棄了交趾和奴爾乾都司,這貨也不至於被人嘲諷為蛐蛐皇帝。
同樣的道理,朱勁松手下的這些大佬們也巴不得能立即收回交趾!
“平定交趾應該用不了多少錢吧?我們國庫先出三千萬龍元的軍費!”
“我們吏部不像國庫那麽有錢,但是需要的官吏可以包在我們身上!”
“我們工部也是,永樂至宣宗年間繪製出來的交趾山河地形圖,今天晚上連夜整理出來,明天一早就送到五軍都督府那邊——但是吧,那邊兒的昆侖奴你們得先可著我們工部來。”
“我們窮酸部就沒什麽好準備的了,也不需要什麽昆侖奴,但是調撥一批書籍還是沒問題的,順便再調撥幾個窮酸過去,爭取讓下一代交趾百姓都有書讀。”
瞧著這些一個比一個激動的文官,前軍都督府的扛把子朱二旦則是一臉懵逼——上前線砍人的應該是我們前軍都督府吧?怎麽這些文官比老子這個丘八還激動?
想了想,朱二旦也拍著胸膛叫道:“三個月,最多三個月的時間,我們前軍都督府保證能夠徹底平定交趾!”
朱勁松擺了擺手,等到一眾大佬們都安靜下來之後才笑著說道:“不用這麽大張旗鼓的。”
“只要前軍都督府大軍開拔,白子期就會立即投降,剩下阮福映那邊,慢慢收拾也就是了。”
又跟一眾大佬們仔細商議了一番細節後,朱勁松就以大明皇帝的身份,在《大明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
“朕膺天命,統紹鴻業。自朕即位以來,惟願萬民生息,惟盼天下安定,未敢一時懈怠。”
“方今白、阮二賊為亂,陷交趾於戰亂,置百姓於水火,朕不得以,唯有上秉天意,下順民心,發天兵以定交趾,設州縣以安民生。”
“此去平叛,望諸軍將士明知朕意,與交趾百姓秋毫無犯。至於阮、白等輩,若早早來降,或可不失封侯之位;或有從賊之民,亦既往不咎,天兵至時,務必各安其家,以早歸大明治下。”
“若有頑抗,天兵一至,立為齏粉矣。”
“勿謂言之不預也。”
新一期的報紙一經發布,大明的百姓就感覺有些看不懂——當今皇帝沒少在報紙上發表文章,各種揭我韃清老底的文章、教人造反的文章那是發了一篇又一篇。
問題是皇帝他老人家的文章從來都是大白話寫成,就連詔告天下的聖旨、朝廷發布的一些公文也都是通篇白話,為的就是讓所有百姓都能看明白,現在忽然來了這麽一篇駢四儷六的文章,這是準備幹啥?
當然,大明的百姓是否能看明白這篇文,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子期和阮福映能看明白這篇文章。
白子期當然無所謂的很,在看到這篇文章的第一時間就直接跑到了鎮南關的關口,舉著白旗投降了。
而阮福映在看到這篇文章的第一時間卻是破口大罵:“無恥小兒!我給他上賀進表請封他不理會,任由那姓白的禍亂我安南江山,現在那姓白的支撐不住了,這朱氏小兒卻要收復什麽漢唐故土?簡直無恥!”
阮福映之子,如今已經十歲的安南國王太子阮福景站在“王宮大殿”之中,怯怯的瞧著怒火中燒的阮福映,問道:“父王,我們……還有希望嗎?”
阮福映神色一滯,過了好一會兒後才沉聲說道:“你記住,安南,只能是我們安南人的安南,明國的皇帝,奪不走安南!被明國人大肆吹捧的永樂皇帝奪不走,現在這個明國皇帝也奪不走!”
等到阮福景點了點頭之後,阮福映又望著站在阮福景身邊的法蘭西傳教士百多祿說道:“本王有一件事情打算拜托多百祿先生,還望百多祿先生能夠應允?”
百多祿點了點頭,說道:“不知道有什麽可以為您效勞的?”
阮福映望著望阮福景,又望了望“王殿大宮”之外,慢慢說道:“本王想請百多祿先生把本王的幾個兒子都送到法蘭西暫住,等到本土擊退了明軍之後再回來?”
然而百多祿卻只是搖了搖頭,說道:“抱歉,這件事情,我是真的幫不上您。”
就在阮福映一臉懵逼之際,百多祿又接著說道:“法蘭西的國王陛下,已經和明國的皇帝成為了盟友。”
“上次我帶著殿下去法蘭西求助之時,法蘭西的國王陛下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歐羅巴的歸法蘭西,遠東的歸大明。”
“所以,你還是想辦法去向明國皇帝投降吧,或者你能夠想辦法打敗明國的軍隊。”
“總之,法蘭西是絕對不會插手的,也絕對不會接收安南人向法蘭西流亡,當……”
沒等百多祿把話說完,阮福映就氣咻咻的說道:“既然法蘭西不願意幫助本王,那本王也不難為百多祿先生了。”
越想越氣,越想越怒,阮福映乾脆又對著一旁的侍女吩咐道:“來人,帶百多祿先生下去休息吧。”
如果本王有信心打敗明國的軍隊,還至於讓你帶著本王的兒子女兒什麽的跑路?
還有,你們法蘭西之前是怎麽說的來著?
只要割讓一個小島外加一個港口,就會派兵到遠東來幫著本王打仗。
現在本王答應割讓小島和港口了,你們法蘭西不僅不派兵過來,反而還拒絕收留本王的家人?
而阮福映的態度也讓百多祿變得不爽起來。
我是說了法蘭西不會接收你們安南人流亡,但是我說整個歐羅巴都不接收你們安南人了嗎?
你他娘的還不等人把話說完就要趕人?
那老子也不管你了!
彼汝娘之!
百多祿氣咻咻的跟著侍女退出了所謂的“王宮大殿”,阮福映乾脆又把自己的一眾心腹都喊了過來:“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消息,那就是咱們之前研究的那條退路已經行不通了——百多祿說法蘭西跟明國結成了盟友,絕對不會收留我們的子嗣,甚至不會收留任何一個安南人。”
聽阮福映這麽一說,一眾安南的大佬們也都激動了起來,紛紛叫道:“果然,這些西夷就是靠不住!”
“不收留便不收留,大不了咱們先把家人安排到暹羅,然後再跟明軍死磕到底!”
“不錯!某先將父母妻兒都送去暹羅,便可無後顧之憂,縱然死於明軍之手,無憾矣!”
阮福映也點了點頭,說道:“本王也是這麽想的。不過,送走家人,終究不改明軍勢大的現實,要想打敗明軍,爾等還須老實聽從本王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