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韓信在垓下用四面楚歌之計,吹散了十萬楚軍的軍心,今有朱逆用莫名其妙的火器,炸散我韃清五萬大軍的軍心。
等到朱曉松帶著大量的裝備揚長而去之後,留在阿桂這個欽差大臣身邊的,竟然只有區區幾千綠營兵。
阿桂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心裡的感覺。
這個世界到底腫麽了?
原本應該被我韃清軍隊追的滿山跑的叛軍,卻敢公然埋伏官兵。
原本應該是護衛我韃清江山的綠營士兵,卻極其熟練的做出了跪地投降扒裝備的舉動,熟練的都讓人心疼。
太他娘的魔幻了!
尤其是一想到朱曉松那個逆賊,阿桂就忍不住想要吐血。
“把咱們這位欽差大人也放了,咱說要讓他給咱當運輸大隊長,那就得說話算數。”
此,人言否?
就在阿桂欲吐未吐之際,旁邊一個渾身上下只剩冬裝和解手刀的綠營士卒卻湊了過來,攙扶起阿桂,問道:“欽差大人,現在,現在咱們該怎麽辦?”
被這士卒一問,阿桂隻覺得胸口更悶,無數金星在眼前橫飛,就連眼前的土地都在微微搖晃。
怎麽辦?
一萬八旗兵,到現在除了躺在地上不能喘氣的之外,剩下的都被朱曉松那個叛匪拉去當了礦工,四萬綠營兵馬,從將軍到守備、都司、遊擊、參將,也都被朱曉松那個叛匪拉去當了礦工,剩下的就只有這幾千連裝備都沒有的綠營兵,余者盡皆潰散,現在你問本欽差該怎麽辦?
強行忍住想要吐血身亡的衝動,阿桂吩咐道:“現在,本欽差任命你為綠營參將,由你收攏人馬!”
那綠營士卒的臉當時就綠了,斟酌一番後答道:“小人多謝欽差大人抬愛,只是小人連大字都不識得一個,如何能做得了綠營參將?還請欽差大人收回成命,小人願鞍前馬後,為欽差大人效犬馬之勞!”
阿桂知道這個綠營士卒為什麽不願意升任參將,也因此而心中更怒,只是礙於眼前形勢,阿桂也只能長歎一聲,說道:“罷了,此事就此作罷,你且替本欽差收攏人馬,咱們先回泰……先回濟南。”
陳泰來之前造反對於我韃清官場的影響,終於在這一刻得以體現。
哪怕在出征之前收了泰安知府曾誠的銀子,哪怕阿桂此時還不知道曾誠已經做好了反或者不反的兩手準備,阿桂也不敢帶兵回泰安府!
蟎漢大臣相疑相忌!
待到那綠營士卒依著阿桂的命令去收攏那些潰兵,阿桂又低頭盤算起來。
被朱曉松帶走的百十個綠營大小頭目無所謂,被朱曉松帶走一千多或傷或降的建奴也無所謂,關鍵是現在五萬大軍傷亡慘重,四萬多潰兵也不知道能回來幾個,五萬大軍所帶的裝備也都被朱曉松的人馬帶走。
這就意味著,不僅自己手底下的兵力忽然間變得有些捉襟見肘,就連裝備也成了一個很要命的問題。
怎麽辦?
現在山東官場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自己倒霉。
……
當阿桂帶著一眾潰兵回到濟南的時候,錢聾老狗正在和紳、明興還有紀曉嵐的陪同下遊覽白龍寺。
昨天晚上剛剛視察過河道工程,感覺自己雄風猶在的錢聾老狗興致極高,不僅親自擺動鍾錘,撞響了白龍寺裡的金鍾,還親筆寫了一句“白龍寺裡撞金鍾。”
眾所周知,
錢聾老狗一輩子寫了足有好幾萬首詩,但是沒有任何一首詩被列入中小學生必背古詩的名目,由此可知錢聾老狗寫詩的水平到底如何。 “白龍詩裡撞金鍾”,這他娘的不就是一句打油詩?
而更操蛋的是,錢聾老狗寫了這麽一句之後,再往下卻又寫不出來了!
也幸虧日禦五女的鐵齒銅牙紀曉嵐就在一旁,馬上便湊到錢聾老狗身邊,恭維道:“萬歲爺果真好文采!這一句白龍詩裡撞金鍾,倒是跟李太白那句‘黃鶴樓中吹玉笛’相互輝映,實在是難得,難得,若是換了和大人,想來是寫不出這般詩句的。”
和紳當即便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道:“我和紳是什麽水平,我和紳自己知道,用不著你紀大煙袋來說,再說了,我寫不出來,難道你紀大煙袋就能寫出來了?”
紀曉嵐緊著咂吧兩口大煙鍋子,說道:“這一句白龍詩裡撞金鍾,乃是萬歲爺妙手偶得,就算我絞盡腦汁想出來幾句,也必然會帶著匠氣,自然也就落了下乘。”
錢聾老狗這下子可就高興了。
瞧瞧,瞧瞧,要不然都說人家紀曉嵐有學問呢,像和紳那個狗東西就只會說萬歲爺寫的真好,但是人家紀曉嵐張嘴就是黃鶴樓中吹玉笛,一下子就看透了朕寫這句詩的本意!
還有那句妙手偶得,更是說的清楚,說的妙!
想到這裡,錢聾的興致不禁更加高漲,只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接下來該怎麽補全這首詩,於是乾脆把問題拋給了紀曉嵐跟和紳:“紀大煙袋,還有和二,你們兩個誰能把朕這詩首補全,朕重重有賞!”
和紳嘿嘿諂笑著道:“萬歲爺妙手偶得的佳句,奴才可沒那個本事補全,這事兒啊,還是得看他紀大煙袋的。”
紀曉嵐哼一聲,又緊著咂吧兩口大煙鍋子,正在琢磨著怎麽才能替錢聾老狗把這首詩補全,卻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禦前侍衛來到錢聾老狗身前,跪地拜道:“啟奏萬歲爺,阿桂欽差奉命剿匪,如今,如今,”
遲疑了一下,那個禦前侍衛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如今,大敗而歸,現在正在行宮外跪著候駕!”
錢聾老狗忽然一愣,望著和紳問道:“和紳!朕聽到的是阿桂兵敗而歸,這是不是朕聽錯了?”
和紳當即便跪倒在地,叩著道:“主子沒有聽錯,確實是阿桂兵敗而歸,眼下正在行宮外候駕!”
錢聾老狗這下子再也沒有了遊覽白龍寺的興致,什麽補全詩句之類的想法更是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氣咻咻的帶著和紳跟紀曉嵐回到了行宮後,錢聾老狗便趕忙派人傳喚阿桂以及跟著阿桂一起前來請罪的明興。
要說誰最願意看到阿桂倒霉,別說朱曉松排不到最前面,就連陳泰來和曾誠兩人也排不到最前面。
盡管陳泰來已經舉旗造反,又是阿桂的首要剿滅目標,盡管曾誠曾府台正在觀望著準備反清,兩個人都有充分的理由盼著阿桂倒霉,但是最盼著阿桂倒霉的,卻是一起跟著阿桂前來請罪的山東巡撫,明興。
要是阿桂帶兵剿了陳泰來或者剿了朱曉松,那明興之前接連數次的失敗,不就成了明興無能的佐證?
現在阿桂這個欽差大臣親自帶兵出征,結果卻被人炸散了數萬大軍,這就說明不是明興這個山東巡撫無能,而是叛匪實在太厲害。
所以,明興一邊強忍著想要高聲狂笑的衝動,一邊跪在錢聾老狗身前,不住的替阿桂說著好話:“主子,那朱逆手中的火器確實厲害,無論遠近都極難對付,而那朱逆又不講武德,趁著欽差大人毫無防備之時偷襲,奴才以為,此事確實怪不得欽差大人,望主子三思?”
阿桂感激的望了明興一眼,也跟著俯首拜道:“此皆奴才之見,請主子責罰!”
錢聾老狗似乎根本沒把阿桂兵敗一事放在心上,當下只是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問道:“既然你見過那朱逆,那你跟朕說說,那朱逆到底是個什麽樣人?”
阿桂嗻的一聲應下,答道:“回主子,那朱逆約摸十**歲的模樣,除了生的白淨一些外,相貌上倒是平平無奇,莫說跟主子相比,便是福大爺,也要比那朱逆俊秀百倍。”
錢聾老狗心裡的怒火消了一些。
倘若阿桂說那朱逆的相貌跟錢聾老狗沒法比,錢聾老狗倒也不見得會高興,可是阿桂一誇獎福康安,錢聾老狗的心裡頓時就舒坦多了。
阿桂又接著說道:“除此之外,那朱逆是個極其能隱忍的,又極度的手狠手辣,偏又是個張狂無比的性子,似這等人物,實為奴才生平僅見。”
錢聾老狗來了一絲興趣,問道:“怎麽說?”
阿桂老老實實的答道:“回主子,奴才之所以說他是個極其能隱忍的,便是朱逆事先埋伏奴才之舉。”
“倒也不是奴才自誇或者給自己兵敗找借口,而是奴才行至安駕莊之前就已經派出了好幾波探子,從早上到奴才被朱逆伏擊,前前後後起碼得有五波探子,而這五波探子卻都沒有發現朱逆的動靜。”
“由此可見,朱逆定然是早早的知道了奴才進兵的路線, 又在頭天晚上做好的埋伏,因此才沒有被奴才所派的探子發現。”
“依現在這天氣,晚上必然是極冷的,朱逆肯親自帶著叛軍在荒郊野外埋伏一宿,足可見其隱忍。”
“之所以說他心狠手辣,乃是因為奴才兵敗之後,那朱逆便毫不猶豫的讓他手下叛軍給重傷的官兵補刀,又說要將我八旗兒郎都帶回去當礦工,足可見其心狠手辣。”
“而奴才之所以說他張狂無比……”
說到這裡,阿桂忍不住身子一顫,答道:“是因為那朱逆親口說要讓奴才給他當運輸大隊長,所以才抓到奴才而不殺。”
“奴才受此奇恥大辱,本想以死明志,然則當時數萬大軍盡皆潰散,奴才不得已,這才選擇苟活回來,現在奴才已經心願已了,只求主子能賜奴才一死,好讓奴才以死謝罪!”
錢聾老狗卻冷哼一聲,罵道:“狗東西,你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足以洗清你的罪過!”
阿桂心中暗自慶幸保住了一條狗命,身子也跪的更低更標準,錢聾老狗卻將目光投向了和紳:“和紳呐,你來說說,眼下這事兒該怎麽辦?阿桂這狗東西又該如何處置?”
和紳當即便躬身拜道:“回萬歲爺,奴才以為,阿桂雖然該死,但是阿桂之敗,完全是那朱逆趁著阿桂無備之時偷襲,若是阿桂多加防范,想必那朱逆早就已經伏誅。”
“除此之外,阿桂還帶回了朱逆軍中擁有火器的情報,多少也算是立了些功勞,奴才覺得,不如讓阿桂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