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恪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我沒事兒,賤民嗎,不過是牲畜……”
話音未落,就見剛才那個房間裡走出一個衣衫不整,渾身傷痕見不到一處好地方的女人。
她手中端著一個碗,身軀晃動似乎一陣風都能吹倒,但端著碗的手卻沉穩的沒有一絲顫抖。
女子腳步踉蹌的來到隔壁房間,在門後找到了一個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兩三歲孩童。
那名孩童看到她終於忍不住‘哇’的大哭起來。
女子滿臉疼惜想把她抱起來,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只能蹲下把她抱在懷裡安慰道:“草兒沒事了,娘回來了,你看娘給你帶了什麽。”
說著把手裡的碗遞到孩子面前,只見裡面赫然是半碗已經涼透了的粟米粥。
然而那孩童卻猶如看到了龍肝鳳膽一般,也不哭了,眼睛直愣愣的看著粥,道:“娘,餓,吃。”
女子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道:“好,娘喂草兒吃。”
門外看著這一幕的陳景恪覺得那笑容是那麽的美,又那麽的刺痛人心。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轉身一腳朝那個牙人踹去。因為身高的原因,這一覺不偏不倚恰好踹在他的襠部。
“啊~”那個牙人隻慘叫出半聲,就捂著襠部猶如蝦米一般蜷縮在地上,臉色如豬肝,嘴巴大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陳景恪一言不發,腳下不停朝那牙人身上踢去。
屋內的女子看到這一幕,嚇的連忙把孩子抱在懷裡。然而她的眼睛卻始終盯著陳景恪,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院內乾活的人都停了下來遠遠的看著,表情各不相同。有人快意,有人麻木,有人擔憂。
牙行的底層吏員也都遠遠的看著不敢靠近,有一個悄悄的離開院子不知道去了哪裡。
程懷亮三人也被陳景恪猙獰的表情給嚇住了,認識這麽久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憤怒。
他們毫不懷疑,如果給他一把刀,他能把這個牙人剁碎了。
三人一時間也被嚇住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只是眼見那個牙人進氣少出氣多,他們也知道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程懷亮小心翼翼的勸道:“真人,再打下去人就打死了,他一條爛命不值得髒了你的手。”
秦彥道連忙附和道:“是呀,這裡畢竟是衙門,打死人傳出去面子上不好看,娘娘那裡也不好辦。”
尉遲循毓拍胸脯保證道:“錯過今天,換個地方我把他頭擰下來給你出氣。”
發泄一通後陳景恪也漸漸恢復了理智,牙人也是官吏,在衙門給打死了總歸不好辦,就停了下來。
指著旁邊的幾個吏員道:“你們幾個過來把他弄醒。”
那幾個被指到的吏員暗道倒霉,可又不敢違逆他的話,戰戰兢兢的過來把那牙人抬到一邊。
又是潑水又是掐人中,各種折騰後總算是他給弄醒了。
只是剛蘇醒他又抱著襠部哀嚎起來,這次終於發出了聲音,非常的淒厲,不過嘴巴馬上就被旁邊的吏員給捂住了。
“你們幾個過來。”陳景恪又指了指其中幾名吏員,如此這般的重複了一遍,道:
“把剛才我說的那些人全部找出來,賣身契也拿過來,買賣契約準備好拿給他簽字畫押。”
那幾名吏員不敢耽擱,
就準備去找他說的那些人。 這時一直在旁觀的那個女人終於作出了決定,也不知道從哪裡湧出的力氣,抱起自己的女兒來到門外,‘噗通’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頭:
“求真人大發慈悲把我的孩子買走吧,她是個女娃將來生的一定會很好看,求真人大發慈悲把她買走吧。”
“好了。”陳景恪深吸口氣,喝道。
那女人連忙停住,額頭已然布滿血跡,眼睛卻希冀的看著他。小女孩眼睛裡滿是驚恐,一雙小手緊緊的抱著母親,卻沒有哭。
陳景恪沒有和她說話,轉身對那些吏員說道:“把她們兩個也算上。”
那女人狂喜,再次磕頭道:“謝真人慈悲,謝真人慈悲……”
陳景恪背對著她說道:“行了,看好你的孩子。”
說完他走到一處木頭樁子前,也沒擦直接就坐了下來。程懷亮三人不自覺的就站到了他身後,就和跟班一樣。
那個女人也拖著自己的孩子跟在後面,似乎是怕一個不小心這個機會就消失了。只是她並未離陳景恪太近,始終保持著四五米的距離。
那幾名吏員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把人都喊了過來,總共有三十一人。
這些人一個個既惶恐又激動,其中全家被發賣的那些人最高興。不管這個新主家是什麽樣的人,至少眼下他們不用骨肉分離了。
陳景恪挨個看了一圈眾人,最終目光落在了其中兩個少女身上。
不用人介紹,只看模樣就知道她們兩個就是那牙人說的舞女。
木釵布裙不施粉黛,依然無損她們的美貌,氣質也和周圍的人截然不同。
更何況別人都是衣衫襤褸,她們兩個穿的雖然只是普通的粗布衣服,卻有七成新。
說她們多漂亮那是假話,要真是那種**分的美女也不會被送進牙行發賣。最多也就是七分,但那種小家碧玉的氣質給她們加分不少。
兩人一個十四五歲一個十二三歲,此時兩人也是一臉惶恐。
陳景恪還發現了一件事情,這兩個少女竟然有七八分相像,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十有**是姐妹。
叫來吏員問了一下,果然是親姐妹。
她們是一個富商的小妾所生,富商病故後被當家主母發賣。那個牙人如獲至寶,準備把她們當成晉升的階梯,也因此她們才逃過荼毒。
陳景恪沒有再多說什麽,讓人把那個牙人給拖了過來。
此時他已經恢復了一點行動能力,連看都不敢看陳景恪一眼,至於怨恨之類的情緒更是一絲都不敢有。
老老實實的按照程序在交易契約上簽字畫押,又把賣身契全部交了出來。
拿到想要的東西陳景恪扭頭就走,這裡他一刻都不想多呆。那些被買走的人不用任何人吩咐,連忙跟在後面一起走。
院內還有更多人在等待著買主,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剛走到牙行門口,迎面就碰到了一群捕快急匆匆的走來,領頭的正是萬年縣捕頭白力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