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蹄聲震得地面白雪飛舞。
從高空俯瞰下去,就像一片黑色的洪流在雪原上奔騰,快速朝瓦剌人的左翼狂湧而去。
瓦剌人的左翼已經反應不過來了。
軍官們聲嘶力竭地下達命令,整頓隊形,企圖調轉軍隊的方向來迎戰明軍,但慌亂和驚恐的情緒開始傳染。
只見明軍提著刀,快速衝進來。
瓦剌人幾乎沒有任何防備,被明軍輕而易舉撕碎了,然後橫推進去。
固始汗心陡然一跳,神色大變:“發生了什麽?”
他的將領們都大驚失色。
不多時傳令兵匆忙趕來:“報!我軍左翼遭到敵軍突襲!”
“什麽!”固始汗大驚失色,其他人也面露驚恐。
現在前鋒在城內戰局未明,後面又出現明軍,左翼還被突襲了。
這怎麽看,都有點邪乎啊!
大冷天的,固始汗額頭冷汗直冒,他沉著臉,腦子轉得飛快:“全軍進城!”
呼和吉日連忙道:“大汗,不可,明軍明顯是有備而來,城中必然也有準備。”
“眼下只能棄車保帥了!”固始汗面色清冷如鐵,“你不懂,明軍這招障眼法,他們兵力不足,將兵力全部布置在外面了,吸引我們分兵入城,然後偷襲我們的主力,而城內實則空虛!”
擺在固始汗面前的有兩個選擇:
一、保存主力,速速入城。
二、保存主力,速速撤退。
他只有這兩個選擇。
左翼有1萬人,而此時的中軍有4萬人,且全部是他的直系部隊。
你說他會如何選擇。
從固始汗這個角度來看,入城,立刻佔據豫望城,是他最好的選擇。
“傳我命令,速速入城!”
瓦剌人的號角響起來了。
主力軍開始入城。
黑壓壓的一片,朝城門湧去。
而此時,城內的戰爭已經進入了一邊倒的局面。
守株待兔的明軍,無論是在城中的火槍手,還是外圍的重步兵旅都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
尤其是皇家重步兵旅對第二批瓦剌騎兵的圍殺,堪稱是教科書般的操作。
它向所有人證明了一點:防守戰,無論你是騎兵多麽強悍,都不要正面硬剛重步兵。
關於這一點,北京軍事學院的理論研究中一直存在著一些爭議。
有人說戰爭已經進入前火器時代,全軍開始大規模裝備火器,重步兵豈不是顯得多余?
一個步人甲士兵負重高達60斤,對士兵的個人要求是極高的。
這大大的限制了軍隊人數的擴張。
所以,有一些人建議是取消掉重步兵,開始全部火器化。
例如洪承疇就根據他的戰爭經驗,專門寫過一篇論述。
這篇論述就直指重步兵的各項缺點,說明了火槍和炮兵營才是未來。
當然,這完全是他個人立場的問題。
有人說西北,尤其是河套地區,地廣人稀,重步兵當然無法長途跋涉,缺點暴露無遺。
但遼東一帶,城寨、城池密布,與西北完全不同。
例如袁崇煥也寫過一些關於遼東軍的建制問題,表示重步兵必須保留。
因為一旦敵人破城,火槍手的線列陣是無法在城內排開的。
若是火槍手被切割、分散,則威力大減,而重步兵在這個時候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而這一次,豫望城之戰,無疑充分證明了袁崇煥的論點。
明軍的重步兵旅全身浴血,就好像是幾大盆鮮血,從腦袋上淋下來了一樣,全身的甲胄都成了紅色。
有人手裡的斧頭都砍出了缺口。
那如同劈柴一樣的聲音,在四周響起。
那是斧頭砍進人骨頭裡的聲音。
一顆顆頭顱在地上打轉,不少戰馬也被砍死在那裡。
人這一輩子有許多絕望的時候,例如所有的財富一夜之間全部虧損了。
再例如,以為往前一步是大獲全勝,但踏出那一步,發現萬劫不複。
此時的固始汗就是這麽個心理。
固始汗帶著主力大軍剛剛入城,發現拉克申的軍隊已經朝這邊潰敗而來。
看著前面的混亂、恐慌,固始汗腦子一嗡。
這下好了,大家都擠在了北城。
不用明軍動手,已經出現大規模混亂。
很快,瓦剌人就上演了相互衝撞,人擠人的現象。
有的人甚至被擠墜馬,然後被自己人踩死。
“都不準退!往前!”固始汗大聲吼道,臉漲得發青。
但恐慌在快速蔓延。
恐慌不僅僅在入城的瓦剌人當中蔓延,還沒有入城,準備入城的,也開始恐慌。
兵敗如山倒這個詞到底是什麽意思?
其實這個詞就精準地描述了,大軍出現恐慌後,就像山嶽崩塌了一樣。
當山嶽崩塌的時候,一兩個石頭頑強頂在那裡有用嗎?
沒有任何用!
當山嶽崩塌的時候,所有的石頭都會崩散、墜落。
此時的瓦剌人既是如此。
這是一場全線的崩潰。
在慌亂中,瓦剌人開始往城外逃。
是逃,不是撤退。
撤退是有秩序的,逃是無序的。
赤壁之戰的曹操,淝水之戰的苻堅,都見證過大軍的大潰敗,大逃亡。
“大汗!快撤!快撤!”鄂齊爾圖汗大聲吼道,他帶著自己的親衛兵,朝固始汗那邊衝去,打算護送固始汗出去。
相反,固始汗的兒子呼和吉日則已經早早的帶著自己的人朝城門口逃去。
他之前就反對入城,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其他的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此時,第一批衝進城的瓦剌人,幾乎被打得全軍覆沒,固始汗的大兒子達顏也死在亂軍之中。
往深一點走,就可以看到,大街小巷,到處都是屍體。
白雪已經徹底被染成紅色。
甚至有人誇張的描述到,這一天,豫望城飄下來的雪是紅色的。
崇禎呢?
他當然坐在屋子裡,和柳如是下棋。
三個小時後,傳令兵快速帶來了捷報。
屋內很安靜,聽完捷報,崇禎表現得也很淡定。
但是柳如是激動得臉都紅了,她說道:“陛下,我們勝了。”
崇禎淡定地說道:“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