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終於醒來。
醒來後,吃了幾服藥,躺在床上不能動。
想起那日,他依然驚魂未定。
他問道:“鼇大人現在何處?”
“啟稟大人,鼇大人前幾日帶兵出征了。”
范文程大驚:“出征了?”
“是的,前方傳來消息,據說發現了一支明軍,鼇大人領了1萬人出征。”
范文程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
“大人,怎麽了?”
“不妙啊!”
“大人,據那個投降的汪小衛說,明軍在南邊的那個城寨只有數千人,鼇大人打算鏟平那個城寨。”
“不不不,現在派人去將鼇拜追回來,一定不能亂動。”
“大人,這是為何?”
“快派人去!”
“大人,恐怕來不及了。”
范文程猛烈咳嗽了幾下,心急如焚。
心裡大念:鼇拜有勇無謀!鼇拜有勇無謀!
“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大人還擔心明軍有詐?”
范文程深吸了一口氣,才微弱地說道:“大汗臨走前交代過,不要輕舉妄動,不要偷襲,明軍現在不知道我們的詳情,遼北沒有補給點,明軍也不敢妄動,這正好給了我們充足的時間做準備。”
“既然連我身邊都有明軍的細作,說明明軍高層是知道阿勒楚喀城的,只是想要徹底摸清楚我們的情況後,一網打盡。”
“一旦鼇拜襲擊了明軍的城寨,明軍內部的激進派必然會佔據主動地位,可能不會再顧忌風險,大軍兵臨阿勒楚喀城,對我們是不利的。”
范文程這廝的確夠無恥,但你不得不承認他的腦子轉的是真的靈活。
節操沒有遺傳先祖范仲淹,智商絕對遺傳過來了。
他簡單的幾句話,就將明軍對遼北的態度說得一清二楚。
遼北地廣人稀,袁崇煥和皇帝一致認為,要打下遼北其實不難,難的是徹底消滅躲在這裡的建奴。
更難的是,以後要真正將這裡變成朝廷直轄的領地。
從秦朝開始到明朝,這裡的蠻夷換了一批又一批,都護府也設過,但朝廷對這裡的影響力其實都很弱。
只要中央朝廷一變弱,這裡就會跳起來。
張凡想要的是,這裡移入大量的漢民,將這裡徹底變成省。
這就需要組織大量的人員北上,修建城池、公路等基礎設備。
簡單點來說就是,打遼北不是派兵擼一波,而是一步步修城,從鐵嶺一直修到松花江,密密麻麻的城池修建起來了,遼北自然就是朝廷的了,建奴想躲也沒法躲了。
這也是何可綱提議建立定北寨的原因,先打個信息頭哨。
像祖大壽他們更加偏向組織一批騎兵,去遼北突擊幾波,擊潰那裡的蠻夷,宣揚朝廷的天威就差不多了。
畢竟漢唐都是這麽做的。
袁崇煥的戰略思想肯定是奏疏過皇帝的,皇帝是認可的,不然也不會調動30萬中央預備役做支援。
而現在鼇拜這麽來了一出,顯然是要打破雙方的戰略平衡,激化明軍對遼北的直接軍事打擊。
這是范文程擔憂的,更是皇太極不願意看到的。
這就是戰術上的勝利可能導致戰略的失敗。
而此時的鼇拜,卻興致勃勃。
樹上的積雪滑落到地上,小動物慌忙從林間竄逃。
明軍抬頭望著前面的雪松林裡。
不知何時,那裡起了一層淡淡的雪霧。
張楊朝那個方向望去,卻見雪霧中,浮現出許多黑影,密密麻麻。
仿佛行走在雪松林裡的幽靈。
“有敵人!”
張楊沉聲道:“列隊!”
明軍的號角聲吹起來了,一個個團開始整頓隊形,一個個營的速度飛快。
小夥子們的動作乾淨利索。
“列隊!”
“上膛!”
從袋子裡取出彈藥,放入槍口,用插銷捅進去。
一支支燧發槍平舉著,對準前面。
很快,腳步聲傳來了,無數的腳步聲,像海浪一樣撲來。
明軍組成了三組線列陣,相互間隔一百多米。
又在東北方向、東南方向、西北方向和西南方向放置了四個空心方陣。
明軍的軍陣棱角分明,給人一種鋼鐵般的肅穆感。
前面雪松林裡黑影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從高空俯瞰下去,就像一大片黑色的洪流,在雪松林中流淌。
如果視線再拉高一點,可以看見明軍東西邊五裡的地方,各有一條黑色的洪流。
他們是從正前面的主力軍中分流出來的,正在快速對明軍形成悄無聲息地包圍。
很快,明軍就看到了前面人的真實面目。
他們裹著貂絨大衣,體格高達壯碩,並不是上午的羅斯人,而是本地的土著。
沒有風,雪松林裡只剩下腳步聲,讓人心裡煩躁的腳步聲。
很快那些人的距離就拉近了。
直到距離很近的時候,他們才露出他們的火槍。
張楊微微一怔,感到震驚。
因為對方竟然也有燧發槍。
他腦子裡瞬間閃過一個概念:這不是普通的土著!
那些人一邊走,一邊開始給火槍上膛,動作很嫻熟。
很快,雙方的距離就拉進到100米以內。
明軍的軍官下令說道:“開火!”
明軍扣動扳機,密密麻麻的槍聲響起來了。
立刻就有一些人被擊中倒在地上。
緊接著建奴就開火了。
雙方進入正面硬剛階段。
這時,建奴左右翼立刻快速斜向明軍突進,目標是打垮那裡的空心方陣。
雙方很快就進入膠著戰中。
明軍一排又一排開槍,快速填充彈藥。
在明軍密集的火力覆蓋下,和俄軍完全不一樣,建奴有條不紊,隊形肅整、嚴謹,縱使有人倒下,也不斷快速往前推進。
並且,同樣用火力壓製。
明軍也不斷有人倒下,但隊形依然嚴密。
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很顯然建奴不打算站在對面不動玩排隊槍斃,而是集中人手自由射擊,拉近與明軍的距離之後肉搏。
而此時張楊也百分百肯定這批人絕對不是遼北的土著。
如果不是土著,會是誰呢?
蒙古人?
不可能,蒙古人的火槍用得稀爛。
只有一種解釋:建奴!
崇禎十一年的明軍,對建奴已經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了。
不但沒有,反而非常強烈渴望和建奴打。
張楊不斷不擔憂,而且興奮了起來。
他大喊一聲:“是建奴!”
他這麽一喊,所有明軍火槍手全部興奮起來。
沒有人害怕。
這種心理是建立在無數次大捷之上的。
大家的戰鬥意志更加強大,仿佛狼看到羊了一樣。
“乾死建奴!”
“弄死他們!”
雙方的戰爭從激烈開始進入慘烈,距離越來越近。
就在雙方正面打得一時間難分勝負的時候,東西兩邊的建奴軍開始快速朝這邊合圍過來,就像兩道恐怖的洪流凶猛地衝擊過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