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凝視楊瀚良久,才幽幽地道:“徐家毫無疑問將是你以後最大的依仗,徐家要和你聯姻,保障的不只是這一代,而是徐家世世代代的富貴榮華,所以他們絕不會在這一點上讓步的。”
楊瀚道:“我知道,我也清楚,我若不答應,將有什麽後果。所以我也只能含糊答應著。不過……”
小青剛要發作,楊瀚已經扶住了小青的肩膀,低聲道:“只是權宜之計。有朝一日,我若能不再受人擺布,還不是我說了算?”
小青道:“若是那時,徐家為你出生入死,犧牲無數。你能登上帝位,徐家出力甚偉。你的良心,允許你無視徐家的要求?你一意孤行,可以不在乎天下人心?”
楊瀚長歎道:“這個,我也想過的。哎,我已經後悔來到三山了,其實,當時未嘗不是因為一份好奇。否則,我和你遠渡重洋,去那大食也未嘗不……”
楊瀚還沒有說完,小青已經撲了上來,楊瀚隻覺一雙柔軟的唇,迅速貼合在了他的唇上。一隻小小的雀舌,笨拙地擠開了他的唇縫……
楊瀚的心中頓時一片火熱,情不自禁地抱緊了她,吮住了她柔軟的舌尖。
小青的動作似乎有些笨拙,但是楊瀚隻挑撥了片刻,她的身子都發燙起來,舌尖也像是一條冬眠醒來的蛇,於饑餓之中乍然看見了一隻獵物,吮得他的舌尖都些木了。
纏綿許久,小青終於推開了楊瀚。她還不會換氣,所以憋得臉龐通紅,大口地喘息著,恨恨地瞪了楊瀚一眼,自怨自艾地道:“都怪我,早知如此,在祖地時,我就該要了你,免得現在要跟別人爭。”
這句話說完,小青自己的臉蛋先變成了一隻紅蘋果。
楊瀚啼笑皆非地道:“這句話應該我說才對吧?”
小青紅著臉嗔道:“我就說了,你又怎樣?”
楊瀚苦著臉兒道:“我這輩子被你吃定了,我還能怎樣。”
小青哼了一聲,又睨著楊瀚,神色不善地道:“你倒本事,這親嘴的功夫,已經練過很多次了吧?”
楊瀚馬上舉起手道:“天地良心,絕對沒有,我要是撒謊……”
小青一把打落他的手,嗔道:“不許發誓!反正,你發了誓我也不信!”
楊瀚涎起臉兒小聲道:“你才真是厲害,吮得我舌尖兒都麻……”
小青羞不可抑地捶了他一把,嗔道:“不許說!”
小青的手被楊瀚及時抓住了,兩個人就這樣對望著,呼吸漸漸平穩,卻似有要融化在一起的感覺。風也輕,天也清,彼此的眼中,只有眼前人,蜜意柔情,流淌其間。
過了許久,還是小青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寧靜:“徐家不管是否有機心,對你的用處,終究是不可忽視的。你們楊家與徐家又有自古傳下的規矩,我不會為難你的,如今知道,你心中有我,我就開心了。”
楊瀚訝然道:“你是說……”
小青瞪了他一眼,不甘心地道:“你既然走的是稱王稱帝的路,我又能怎麽辦?三宮六院,總是難免的。古往今來,也只有大隋獨孤氏出過一個悍婦,名聲那麽難聽。而且人家能那麽霸道,還是因為她有一個霸道的娘家,我呢?“
小青歎了口氣,幽幽地道:“我比你多活了五百多年,什麽事情沒見過,什麽都能想得開了。今日知道,你心中最在乎的是我,我就……知足了。”
楊瀚微微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小青酸溜溜地道:“開心你就笑出來唄,用不著裝出這麽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兒給我看,怎麽,允許你多找幾個美人兒,你還覺得是個苦差使啦?”
楊瀚搖頭道:“不是這樣,我是在想一件事情,想著該怎麽跟你說。”
小青瞟了他一眼,不似裝模作樣,不免也嚴肅起來:“什麽事?“
楊瀚拉著小青在榻邊坐下,低聲道:“小青,你在我心中,不比任何一個女人,就算你不爭後位,對徐家來說,你也是徐家潛在的最大威脅。
徐家傾其所有,助我打天下,卻有一個女人,在我心中比誰都重要,你說,徐家會不會想辦法對付你?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能躲得過他們的暗算?”
小青的臉色倏然變了。
楊瀚道:“這還是你我最想當然的好結果。如果徐家……借我三山楊氏後裔的身份一統三山洲,接著想取而代之呢?也許在這過程中,我已經建立了自己的勢力,他們就會順其自然地接受現實。但也不無可能……我並沒有建立起屬於我的力量,那就只能任由他們擺布了。”
楊瀚把小青柔軟的小手緊緊握在了掌心:“五百年前,我那位出身徐家的老祖母自立為帝,為的是力挽狂瀾,我相信她的目的不是為了徐家。可現在的徐家包括那個徐諾,他們有什麽想法?我真的不可預料。”
小青輕輕蹙起了眉頭:“那你有什麽打算?”
楊瀚緩緩地道:“我打聽到一個消息,如今的三山,分裂為東山和西山。”
小青道:“這個,蒙戰倒是不曾跟我說過,什麽東山西山?”
楊瀚道:“我們所在之處,屬於西山,以徐氏、蒙氏、巴氏等部落為首。這些部落一直以三山正統自居,可是與他們對立的,還有一個東山。
所謂的東山地區,最初本是三山帝國的東海郡。昔日三山帝國分崩離析後,東海郡太守木軼曾奉迎我楊氏的一位郡王稱帝,堅守一方達三十年之久,直至被叛軍徹底擊敗,那位郡王及其家眷沉海而死。
從此,東海郡不複存在了,如今經過五百多年的發展,原屬東海郡的部落已經再度發展起來。因為他們曾經迎奉一位郡王立為皇帝,延續了三山帝國的國祚,所以他們一直認為他們才是三山正統。
如此一來,東山西山自然彼此敵對,雙方不但彼此敵視,還時常互相征伐,幾百年下來,可能結仇的原因也早忘記了,卻已勢同水火,彼此不容。“
小青隱隱然明白了幾分,問道:“所以呢?”
楊瀚道:“你留下,我在擁有自己的實力之前,委實放心不下,很難維護你周全的。而且,外邊若是另有一股勢力自稱正統,我在這邊的作用才不可替代。”
小青明白了:“你想讓我走?讓我把東山勢力控制在手中?”
楊瀚讚許地道:“虧得是你,如果是你姐姐,我可不放心讓她做任何事。”
小青哼了一聲道:“如果是我姐姐,只怕那個徐諾對她稍有了解,就會完全放下心來,根本不會再把她視為威脅了。你想讓我去東山,我憑什麽讓他們臣服於我呢?”
楊瀚道:“很簡單,西山有了天聖楊氏的正宗傳人,這對一向不肯馴服於西山的東山諸部來說,不亞於一個晴天霹靂。若是這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出現,自稱她才是正宗的天聖楊氏,你說他們認是不認呢?”
小青道:“我紅口白牙這麽一說,他們就會認了?”
楊瀚道:“如果你會四鳴音功,他們會不會認呢?”
小青震驚地道:“那是你的祖傳秘技。”
楊瀚道:“你的不就是我的?”
小青乜視著楊瀚,道:“你就不怕我學了你的本事,卻變心看上了別的男人,然後來個弄假成真和你對著乾?”
楊瀚誠懇地道:“怕!當然怕啊!所以,小青姐姐,你可千萬不能欺負我啊。”
小青聽得心中一陣蕩漾,忍不住抱了抱楊瀚,幽幽地道:“人家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好好的逍遙神仙不做,跟著你跑到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所在,還要陪你打江山。”
小青這麽說,顯然是同意楊瀚的安排了。楊瀚歎道:“我也是沒辦法,德不配位,必有災殃。我強行留你下來,強行扶你登上後位,只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
小青道:“我明白!”
小青想了想,突然噗嗤一笑,楊瀚詫異地道:“你還笑的出來?”
小青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我在想啊,我這男人呢,要靠自己去搶。我將來坐什麽位子,也要靠自己來搶,那我要你何用啊?”
楊瀚苦著臉道:“別這麽說,我現在跟他們誰都不熟,也不知道他們是個什麽脾性。偏生還有一個徐楊帝後傳承的規矩在,我哪知道都五百年了,他們徐家還在啊?”
小青歎了口氣,柔聲道:“我明白,其實在你說出要傳我四鳴音功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在你心中,終究是無人可以替代的。”
小青輕輕撫摸著楊瀚的臉頰,戀戀不舍地道:“只是我若去了東山,便很難再見到你了。”
楊瀚抱怨地道:“你還說?你若早答應與我成親,哪還有現在這許多事情,咱們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誰還分得開我們啊?要聯姻是麽?讓我兒子娶徐諾啦!“
小青瞪著楊瀚道:“胡說八道!就算咱們早就……也沒那麽快啊!“說到這裡,小青噗嗤一聲,自己先笑出聲兒來,滿臉的紅雲。
楊瀚道:“我想過了,你我一會兒就大打出手,你佯裝知道我與徐家的婚約之後憤怒之極,一劍刺傷我,演一出義斷情絕的把戲……“
楊瀚還沒說完,小青就斷然拒絕了:“不行!現在不是時候。“
楊瀚一呆,道:“不是時候?哦,你是說傳你四鳴音功的事麽?還是說尋找白素回來?這兩件事不會受影響的,我已有安排……“
小青再度打斷了他:“我不是說這兩件事。“
楊瀚詫異地:“那是為什麽?“
小青氣鼓鼓地道:“你說為什麽?我都不是唯一了,我還不許拔個頭籌奪個第一啊?現在要是讓你受傷了,哼!哈!美得你!“
楊瀚更加茫然:“什麽唯一第一,跟我受不受傷有什麽關系?“
小青擺手道:“反正什麽時候‘決裂’,我會把握機會。現在麽……“
小青長長地歎了口氣:“現在我們得先把我那個不省心的姐姐找回來!”
……
院落裡面,曲水流觴,環境雅致。
眾長老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也不知在低聲聊些什麽,關系沒有那麽親近的自然也會識趣,不會湊過去傾聽。
徐諾坐在竹林中品茶,茶湯清亮,入口回甘,又有清風徐來,很能安閑心神。徐諾的眼睛都輕輕地眯了起來,仿佛已完全融入了這自然的氛圍之中。
但是,當她面前出現了一張面孔,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時,徐諾卻霍然張開了眼睛。負著手,彎著腰,站在徐諾面前的正是唐詩。
唐詩笑眯眯地看著徐諾,微笑道:“殿下進去好長時間了呢,七七一點都不急呀?”
徐諾笑了笑,道:“這有什麽好急的?人家小兩口兒自入到了三山便彼此不得見面,此時應該會有很多話要說吧。”
唐詩笑道:“嘖嘖嘖,七七妹子還真有中宮正室的風度呢。”
徐諾道:“楊氏為帝,徐氏為後,自我三山世界甫立,便成規矩。徐氏既然決定一心輔佐殿下,徐諾既然明白自己終將成為殿下的妻子,自該謹守本份。”
唐詩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不不不,就算殿下功成,你也是後,不是妻。天子獨大,沒有人可與之平起平坐。‘齊’與‘妻’諧音相同,所以天子無妻,只有後!”
徐諾眨眨眼道:“是麽?受教了。我只需知道,天家有十印,外事五枚,掌於天子之手。內事五枚,掌於皇后之手,就行了。”
唐諾道:“就怕這位小青姑娘,在殿下心中,可不只是一個侍奉枕席之樂的美人兒。“
徐諾淡淡地道:“如果她能比我更強,對殿下的大業幫助比我更大,徐諾何妨拱手讓賢?“
唐詩直起腰兒來,似笑非笑地道:“說的是,現在盤算那許多做什麽,未來的事,變數多著呢。祖地來的人,水土不服,要是有個什麽頭疼腦熱的卻一命嗚呼了,那也不是不可能!“
“詩姐姐這話,似有所指呢?“徐諾的眸光陡然一寒,箭一般射向唐詩,可唐詩已經錯開了目光,並不與她對視。徐家的幻術,唐詩始終是心懷忌憚的。
就在此時,房門一開,小青沉著臉兒從房中走了出來。
眾人都站起身來,向那房門看去。就見楊瀚跟在後邊,訕訕地走了出來。雖然他故作無事,輕輕撫著臉頰,左顧右盼的樣子,可是臉上五道指印殷然,實在是擋也擋不住。
楊瀚道:“蒙戰長老?“
蒙戰急忙迎上去,看一眼他的臉頰,連忙移開目光,假裝沒看見:“咳!殿下有何吩咐?“
楊瀚道:“白素姑娘先前敵友難辨,所以昨夜偷偷從後崖摸下山去了,本是去找我的,可我也不曾見過她,你趕緊派人,隨我去後山崖下找找,可別出了什麽意外才好。走走走,咱們趕緊走!“
徐諾施施然地站了起來,瞟一眼徐諾,悠然道:“詩姐姐,你看到了?你我世家,重教守訓,將相接武,德業並舉,致有今日。徒具美色而無內秀者,只能以色娛人。以色娛人,不過晨露白霜,安能持久?你說,她拿什麽和我爭啊!我,用得著跟她爭?”
七七姑娘微微仰起了下巴,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嫋嫋婷婷地追著楊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