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景輕歎一聲,默默道:“主公,大公子被傷到襠下傳承香火之地,從今往後,再也無法為主公繁衍子孫後代了!”
轟!
一道晴天霹靂,轟在了劉表的頭頂,轟到他一瞬間愕然僵硬,頭暈目眩,身形搖搖晃晃向旁跌去。
“主公!”張仲景趕忙上前扶住。
劉表手按著額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極力平伏激動驚愕的情緒,足足喘了好一會,方才勉強平伏下心境。
他艱難的睜開口,咽了一口乾澀的唾沫,沉聲問道:“你確定嗎?”
“屬下確定,其余醫者也都是這個看法。”張仲景遺憾的答道。
劉表心口一悶,就感覺一股老血翻滾到嗓子眼,險些就要噴將出來,無盡的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燒。
“該死的蘇哲,你個寒門卑賤之徒,枉本府還給你機會,為本府效命,你不知感恩,竟然恩將仇報,把我兒劉琦傷成這般地步,還奪了我的兒媳,我劉表若不殺你,難消我心頭之恨!”
劉表一拳頭捶在了屏風上,咬牙切齒的大罵。
適才他問起蔡瑁,為何劉琦會傷成這樣時,蔡瑁並沒有直接回答是誰乾的,反而是提到了蘇哲劫親之事,這就讓劉表先入為主,以為是蘇哲把他寶貝長子,傷成了斷子絕孫的德性。
想他堂堂漢室宗親,一方州牧,被搶了兒子媳,兒子又被傷成了斷子絕孫,這等羞辱,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
憤怒過後,劉表臉上青筋突湧,眼中燃起了瘋狂的殺機。
他要復仇!
“仲景,就有勞你先留在府中,好生照顧琦兒,關於他的傷勢,暫時先不要對外公布,其他醫者你也要讓他們守口如瓶。”
劉表雖然憤怒,卻還保持著幾分冷靜,這等有損他劉家名譽的羞辱,還是要先掩蓋住才好。
“主公放心,屬下知道該怎麽做。”張仲景一口答應。
劉表拂了拂手,張仲景便入了內室。
劉表深吸幾口氣,極力的恢復鎮定,便打算去外堂,給眾屬下一個交待。
剛一轉過屏風,冷不丁就撞見了一個少年,正滿臉驚愕的站在跟前。
“琮兒?你怎麽站在這裡?”劉表稍稍嚇了一跳。
這少年,正是劉表的次子劉琮。
劉琮這才反應過來,忙道:“回父親,兒剛剛聽說兄長受傷回來,所以想趕著進去看看兄長傷勢,正巧父親跟張先生在說話,兒就沒敢打擾。”
“張仲景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劉表眉頭微微一凝。
“兒都不小心聽到了。”他不敢隱瞞,如實交待。
劉表歎了一聲:“聽到就聽到吧,你是他弟弟,這件事你早晚也要知道。”
劉琮臉上湧起傷感,哽咽的問道:“父親,兄長他真的傷成了那樣,不能再生……”
一個“育”字,劉琮不忍出口。
“張仲景乃與華佗齊名的當世神醫,他都說沒得治了,那就是真沒得治了。”劉表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了幾分苦澀。
劉琮頓時是淚流滿面,泣聲道:“怎麽會這樣啊,兄長是那麽好的一個人,上天怎麽能忍心讓他遭受這樣的痛苦啊……”
說著,他便是一邊抹眼淚,一邊絮絮叨叨的哀歎個不停。
“別哭了!”劉表突然間喝了一聲。
劉琮身形一震,忙是抹了抹眼淚,強忍著不敢再啜泣。
劉表眼中燃火,沉聲怒道:“不是上天讓你大哥受劫難,你大哥的痛苦,皆是拜那蘇賊所賜,你要想著殺蘇賊,為你大哥報仇,而不是象個女人一樣,在這裡哭哭啼啼。”
一番話,說的劉琮面露羞愧,忙是挺起胸膛,把臉上的淚水擦了個乾乾淨淨。
接著他便一臉憤慨,拱手道:“父親說的對,我要為兄長報仇!兒願帶兵殺往南陽,拚上這條性命也要殺了那蘇哲,為大哥報此血仇!”
“好好好,這能有志氣,才是我劉景升的兒子。”劉表這才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話鋒一轉,劉表卻又傲然道:“區區一個蘇哲,又豈用得著你這個二公子上陣,為父有的是人為我們拚命,你就安心呆在為父身邊主持大局便是。”
“可是,兒想親上戰場,為大哥報仇啊。”劉琮有些不甘心。
這時,劉表卻壓低聲音,語重心長道:“你大哥的傷情你也聽到了,他再也沒辦法為咱們劉家傳承香火,況且他尚未成婚,膝下又無子,將來這大梁,就只有你來扛了,你明白嗎?”
劉琮也不笨,立時聽懂了劉表的意思,這是要他取代劉琦,成為劉家基業的接班人啊。
畢竟,一個失去生育能力,沒有兒子的人,是不可能被選定為儲君的。
“父親這話真是折煞兒了,兒從未想過要取代大哥,兒隻想著將來輔佐大哥啊。”劉琮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是推辭。
劉表卻道:“你沒有野心,想著輔佐你大哥,為父自然感到欣慰,但現在形式已不同了,你大哥已成了廢人,根本沒能力再承擔此重任,這個時候,你必須要站出來,要有所擔當,這是你的義不容辭的責任!”
劉琮語塞,撓了撓頭,又苦著臉道:“可是兒的能力遠不及兄長,只怕擔不起這重任,會讓父親失望啊。”
劉表卻寬慰道:“能力是可以培養起來的,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來學習,你要有信心。”
“可是……”
“沒有可是!”
劉表臉色一沉,打斷了他的猶豫,正色道:“你是我劉表的兒子,你沒得選擇,你必須擔此重任。”
劉琮身形一震,臉上的猶豫不自信,仿佛被劉表這一喝給震碎,眼中不禁掠起一種幡然省悟的覺悟。
沉默了片刻,劉琮深吸一口氣,拱手道:“兒知道怎麽做了,兒必竭盡所能,不讓父親失望。”
“好,這才象我劉表的兒子。”劉表滿意的點點頭,“你先進去看看你大哥去吧,為父還要跟外面那些人商討北兵之事。”
說罷劉表便轉出屏風,劉琮躬身相送,抬頭望著劉表的背影,嘴角卻在不經意間,微微上揚。
堂外荊州眾臣們,早已等候多時,一見劉表出來,便紛紛詢問劉琦傷情。
“諸位放心,有張仲景這位神醫在,琦兒已無性命之憂,過不了多久便能恢復痊愈。”劉表臉色淡定的說道。
眾人皆松了口氣,唯有蔡瑁卻神色不安,害怕劉表已知道真相,會對他下手。
劉表深吸一口氣,臉上殺氣凜然而起,厲聲道:“那蘇賊挾持天子便罷,如今還敢公然入侵我荊州,奪我城池,殺我士卒,傷我愛子,劫走我兒媳,此仇不報,我劉表還有什麽面目立於天地之間!我意已決,我要即刻發兵討滅蘇賊!”
“討滅蘇賊——”
“討滅蘇賊——”
堂中眾人立刻群起響應,畢竟發生了這種事,劉表的臉被打的啪啪響,誰還敢再敢對討蘇有異議,就算是蒯越,這個時候也叫的比誰都響。
“蔡瑁聽令!”劉表突然一喝。
蔡瑁一哆嗦,忙是壓製住不安,慨然出列,拱手應道:“末將在!”
劉表手一拂,厲聲道:“本府現在任命你為討賊大都督,全權統帥我四萬荊州大軍,即刻發兵北上,給我討滅蘇哲奸賊!”
蔡瑁大喜,沒想到劉表非但沒有怪罪他,反而還委以重任。
他當即慨然道:“屬下領命,請主公放心,我必將蘇哲的狗頭親手斬下,為大公子報仇血恨,為主公出一口惡氣。”
蔡瑁這邊慷慨,蒯越卻提醒道:“主公,聽聞樊城的糧草已盡被那蘇賊劫走,即刻出兵的話,只怕糧草不夠用,是不是等調足了糧草再出兵不遲?”
劉表眼神一動,方才想起這事。
蔡瑁卻立刻道:“區區一個蘇賊,我隻消十日的糧草,就足以把蘇賊討平,無需等到調集足夠的糧草。”
他是估摸著劉表還不知道,劉琦是被他侄女刺傷,便想著盡快去滅了蘇哲,也算是將功補過,到時候劉表就算知道真相也不好再怪罪。
不然,若再拖延下去,劉表在出兵之前知道了真相,惱怒起來,他就要陷入被動。
“好,有你這句話,本府還擔心什麽,即刻出兵。”劉表也是在氣頭上,沒多想就準了蔡瑁所請。
蔡瑁松了一口氣,當即領命而去,當天便調動聚集在襄陽城外的四萬精兵,浩浩蕩蕩的殺奔北上。
……
兩日後。
新野南門城頭,蘇哲閑立在那裡,嘴裡嚼著蠶豆,笑看著一車車的糧草,源源不斷的從南邊運進新野城。
身邊的李嚴道:“這已經是最後一批糧草,這之後,從樊城劫來的所有糧草,就都運回了咱們的地盤。”
“很好。”蘇哲點點頭,冷笑道:“今日咱們劫了劉表這麽多糧草,改天就吃著這些糧草,來對付劉表。”
李嚴也是冷笑道:“這時候的劉表,恐怕早已氣的吐血,恨不得即刻發兵,可惜失了這些糧草,他至少還得拖上一個月,才有足夠的糧草支撐他北上用兵。”
話音方落,南面方向,一道流風狂襲而來,直抵城下,幾起幾縱便躍上城頭。
是胡車兒。
他喘了口氣,一臉凝重,拱手道:“稟主公,劉表已發四萬大軍北上,昨天已入駐樊城,現下已在殺奔新野來的路上來。”
這麽快!
蘇哲和李嚴對視一眼,二人的臉上皆是掠起了一絲意外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