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下,他不過是劉表麾下,不名一文的一名下級軍官而已。
“快起來吧。”蘇哲上前,親自將他扶起,讚許道:“魏文長,多虧了你那封密信,我才能大破劉表,殺了劉琦,你立了大功啊。”
當日甘寧送來的那道密信,正是魏延的一封歸降之書。
魏延聲稱,他決意歸順於蘇哲,並在信中稱,劉表正在暗中集結兵馬,明顯將要有一場大的軍事行動。
蘇哲正是根據魏延的密信,推測出了劉琦今晚的偷襲之戰,才能成就大功。
而適才,也正是魏延把戰船撤到了水上,致使劉琦無路可退,全軍覆沒在此。
換句話說,魏延是為首功也不為過。
“原來你就是蘇府尹信任的那個告密者,你為何要背叛劉表?”皇甫嵩盯著魏延質問道,語氣中似乎對魏延的背叛行徑,頗有幾分微詞的意味。
魏延則憤憤不平道:“我在劉表麾下從軍也有些時日,當初劉表平定荊州宗賊,我立功不少,後來孫堅兵圍襄陽,幾次守城之戰,我都奮勇立功,以我的功勞,足以跟文聘官職相同。”
“可我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出身好的同僚,個個都被提拔,只因我出身寒微,就不得重用,每每升遷都不得我的份,我對劉表早就寒了心。”
“前番我救了那蔡瑁的命,蔡瑁本是答應要舉薦我,到最後卻言而無信。”
“我算是看清劉表和這些把持高位的世族了,他們寧肯讓黃射這樣的庸才擔當重任,也不用我,他們如此待我,我魏延豈能不叛!”
魏延一番慷慨陳詞,歷數了自己在劉表麾下,所受到的冷遇和委屈,看那憤怒的情緒,看樣子也是憋了很久,終於可以宣泄出來。
皇甫嵩卻沉著臉道:“既為人臣,就該盡忠事主,如果稍稍受到點委屈,就要背叛的話,那這‘忠誠’二字,不也太不值錢了。”
皇甫嵩之話,已是在明著諷刺魏延沒有忠誠。
魏延臉色一沉,反問道:“敢問這位將軍是何人?”
“老夫皇甫嵩是也。”皇甫嵩一捋胡須道。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皇甫義真,久仰了。”魏延先是一拱手,接著卻道:“只是我魏延歸順的是蘇府尹,跟你沒什麽關系,你的刁難,我不屑回應。”
皇甫嵩一怔,眼眸中不禁掠起惱色,顯然是未料到,這個年輕降將還頗有幾分傲氣,竟敢這樣懟自己。
他看向蘇哲,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蘇哲倒是欣賞魏延這份傲氣,便淡淡一笑:“其實義真老將軍的話,也正是我想問的,假如有一天,你覺得我虧待了你,你會不會也要背叛我呢?”
魏延沉頓一下,反問道:“主公若是厚待臣下,又何來擔心臣下會背叛主公呢?”
蘇哲眼前亮了,這魏延也是聰明,回答的很是巧妙,委婉的表明,只要他厚待魏延,魏延就不會背叛。
如果背叛了,那也是他蘇哲慢怠臣下,不義在先,怪不得別人。
“好好好,回答的乾脆,我喜歡!”蘇哲哈哈一笑,欣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個做厚待臣下的明主,一個做忠於職守的臣下,咱們各盡其職,共享富貴。”
魏延當即再拜於地,慨然道:“主公若是如此,末將自當為主公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皇甫嵩在旁邊,聽著蘇哲一口一個“明主”,魏延則口口聲聲說要效忠於蘇哲,半字不提效忠於天子,這讓他聽著很是不舒服。
只是在這種局面下,皇甫嵩也不好多說,只能悶不作聲。
當下蘇哲便收伏魏延,翻身上馬,揚鞭喝道:“傳令水軍戰船,即刻順流前往樊城水營,搭載將士們和糧草物資,隨我南渡漢水,直取襄陽。”
號令傳下,三軍將士振奮無比,激蕩的歡呼聲,回蕩在初晨的江邊上空。
想要縱橫江漢,全取荊州,必須要一支數量可觀的水軍,方才有實現。
先前蘇哲不敢覬覦襄陽,正也是因為劉表擁有襄陽水軍,而他自己則嚴重缺乏戰船。
畢竟,他只有南陽一郡之地,根本沒有足夠的物力財力還有人力,來大造戰船。
這下可好,魏延的歸降不但令他大破敵軍,還順帶著收獲了幾百艘大小戰船,等於是天下掉了個大餡餅下來。
有了這幾百戰船,再加上甘寧這員水上霸王,他就掌握了襄陽與樊城間水域的製水權,軍隊和糧草就能從容的渡江運往南岸,前去奪取襄陽城。
於是,數百艘戰船,便順流直下,前往樊城水營。
蘇哲統領著一萬得勝大軍,也沿著漢岸一路南下,前往樊城登船。
……
天光大亮,南岸。
水營中,身披甲胄的劉表,已經立於水營岸邊,吹了大半天的江風,一雙蒼老的雙眼,始終死死盯著北岸的樊城方向。
他在等著看樊城城頭,那一面“蘇”字大旗,被砍倒在地,換上了他劉家的大旗。
時間已接近午時,北面方向卻始終無比安靜,並沒有出現他期望之中的襲城之戰,那面“蘇”字大旗也始終在迎風招展。
從昨晚到現在,劉琦率軍離開已過去了整整大半天,到現在即沒個音訊,也不見北面樊城有動靜,這不禁令劉表越等越感到焦慮不安。
“北岸遲遲不見動靜,莫非是琦兒奇襲失利了?”劉表喃喃自語,不安的目光看向了蒯家兄弟。
蒯良臉色凝重,說道:“以大公子選定的登陸地點,早在三個時辰前,就已經趕到了樊城,照北岸的情勢來看,大公子很有可能是計策失敗了。”
劉表臉色一沉,眉宇間的憂色更重。
蒯越卻寬慰道:“主公莫憂,大公子這條計策絕妙無比,那蘇賊主力已撤走了新野,樊城絕無可能抵擋得住我兩萬大軍奇襲,大公子多半還是在路上,只是因為什麽我們想不到的原因耽擱了吧。”
劉表臉色又稍稍緩和,微微松了口氣。
“異度所言極是,那蘇賊怎麽可能想得到,本府派韓嵩向他言和休戰後,會出其不意的奇襲樊城呢,本府相信琦兒。”劉表言語自信,但語氣卻透著幾分底虛。
就在此時,江邊的士卒們,突然間響起一陣的騷動,紛紛的指著漢水叫了起來。
劉表幾人對話被打斷,目光不約而同的向著水面看去,他們驚奇的看到,數百艘大小戰船從上遊順流而下,正徐徐的駛入北岸的蘇軍水營。
“戰船?那蘇賊,何時造了這麽多戰船?”劉表脫口驚呼,滿臉驚異。
蒯良卻臉色一變,急指著江上戰船叫道:“主公快看,那些戰船,分明是我們自己的戰船啊!”
劉表大吃一驚,急是凝目細細觀察,果然發現,那些戰船跟自家戰向極象,有些戰船上的“劉”字旗,甚至還來不及換下來。
轟隆隆!
一道晴天霹靂,轟在了劉表的頭頂,轟到他身形劇烈一震,搖搖晃晃的後退了一步。
他顫巍巍的抬起手,指著江上的戰船,聲音沙啞道:“我們的戰船,為何會駛入敵營,難道說,琦兒他……”
劉表連說完的勇氣都沒有,一個恐怖的念頭,刹那間填滿了他的腦海:
劉琦失敗!
否則,如何解釋樊城這麽久都不見戰事?
又如何解釋,眼前自家的戰船,高掛著“蘇”字戰旗,駛入了敵人的水營中?
唯一的解釋就是,劉琦的奇襲之策失利,不僅被打的大敗,連水軍戰船也被一並繳獲!
蒯家兄弟也驚醒過來,駭然變色。
蒯越驚道:“這怎麽可能,大公子的計策如此天衣無縫,怎麽可能失敗?就算是失敗了,最多也是攻不下樊城而已,怎麽可能敗到連水軍戰船也被敵人繳獲了去?這不合理,不合理啊!”
劉表愕然,蒯家兄弟愕然,所有人都沉浸在了眼前的震驚畫面中,荊州水軍嘩然四起,一片驚慌茫然。
就在這時,士兵急是來報,言是營西陸路方向,一股敗兵正匆匆而歸,看旗號,應該是文聘所部。
敗兵?
劉表又吃一驚,不及多想,急是率眾趕往營西方向去看個究竟。
而這時,營門已經大開,數以千計的己軍幾卒,正一個個灰頭土臉,驚魂落魄的進入大營,顯然是一幅慘敗的樣子。
劉表是越看越心焦,心中越寒。
眼見前方文聘身影,劉表急是策馬而上,大老遠就質問道:“文仲業,這是怎麽回事?”
文聘翻身下馬,默默跪伏於地,黯然答道:“稟主公,我們在奇襲樊城的路上,中了蘇賊的埋伏,兵馬損失大半,幾乎全軍覆沒!”
又是一道驚雷,當頭劈在了劉表頭頂,劈到他整個人凝固在了坐騎上,驚到目瞪口呆,眼眸之中,湧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悚之色,仿佛遭遇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最恐怖之事。
左右蒯家兩兄弟,也是驚到石化在了原地,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而四周,那些聽聞敗訊的荊州士卒,無不是駭然變色,精神遭受衝擊,士氣瞬間跌落谷地。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啊?”震愕半晌的劉表,幾乎是用顫抖的聲音,艱難的發出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