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兒,你以為為父這些年在等什麽?我就是在等著有這麽一天,能和你娘團聚,能夠縱馬馳騁於天地之間,放下自己一切的擔子,和你娘過快樂的日子。其實我在宮裡思念你娘,幾次想過隨她而去,又擔心找不到她彼此錯過,再加上想要為她復仇,所以才隱忍到今天。如今你娘終於出現了,你還想要阻止我?簡直豈有此理。我知道自己不是個好皇帝,為了復仇把大燕江山弄得不成樣子,讓百姓吃了很多苦。這十八年我活的不快樂,也讓別人不快樂,如今大燕就像個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又有了王佑這麽個亂臣賊子,將來肯定會出現很多變故。這些事都只能靠你自己來解決,不過不用擔心,我相信你有這個本事能做好這一切。自古以來不破不立,你不用顧慮那麽多,放開手腳去做,只要能讓百姓安居樂業,讓大燕變成墨門理想中的樣子,用什麽手段都可以。為父沒能給你留下什麽遺產,也無法給你指導,這是壞事也是好事,至少不會束縛你的手腳。切記,不要學我的樣子,不能被仇恨或是衝動蒙蔽了心智,做出令自己追悔莫及之事。其他的為父就不再多說,一切交給你自己去領悟就是了。”
說話間劉威揚已經跨上了馬,身軀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虛化,從活生生的血肉之軀逐漸變為被光團包裹的虛體。楊陌瞪大了眼睛,眼淚含在眼眶裡幾欲流出,他想喊住父親,卻又無力開口。他明白,對劉威揚來說,這種結局乃是他最理想的歸宿。可是對自己來說,剛剛全家團圓又天人永隔,實在是最殘酷的折磨。自己想要改變這一切,哪怕讓父親多留一會也好,只是這樣的要求又未免自私,實在難以開口。
荼盈這時對楊陌說道:“人有生死一如草木有枯榮,這都是天地間不可抗拒的規則。我們無法抗拒這種規則,只能坦然接受。我們來自天地,如今回歸天地,就像孩子回到了母親懷裡,乃是人間樂事,你不該難過。你記住娘的話,要維護天地的規則,與那些破壞規則的人戰鬥,這才是你的責任。現在有一群極惡之人,利用禁忌之力妄圖汙染這片天地,破壞自然之道。他們非常強大,已經有很多英雄死在他們手裡。未來還會有更多的英雄遇害,但是我們不能退縮,也沒有退讓的余地。必須握緊武器和他們戰鬥,要相信天地之間最終邪不勝正。娘能對你說得只有這麽多,今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最後希望你記住一點。如今是大亂之始,很多熟悉的人將要離你而去。這是天地間的定數,人力無可抗拒,你也不需要太難過。他們都和爹娘一樣,回到了自然的懷抱,過得異常安詳。大家都會在天上守護著你,你永遠不會孤單。”
說話間荼盈的元神伸出手,在楊陌的臉上摩挲了一陣,綠色的淚光點點滴落,消散於空氣中。劉威揚朝荼盈伸出手,荼盈的元神跳到馬背上,夫妻兩人朝楊陌揮揮手,駿馬奮蹄向山洞外疾馳而去。
“父皇!娘!”楊陌大叫著追出去,卻見馬匹來到洞外,隨後便在陽光下逐漸消散。伴隨其一起消散的,還有劉威揚、荼盈這對夫妻。在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之前,還在不停地朝楊陌揮手。二人神態安詳臉上滿是笑容,楊陌卻無力地跪倒在地,舉頭望天發出一聲聲悲鳴。此時的他還沉浸在失去父母的打擊之下,於其他的問題顧及不到,並沒有心思去考慮母親最後的話是什麽意思。到底是何等強大的力量,讓荼盈如此忌憚,又有哪些已經慘遭不幸。
“不愧是墨門二十四小隊裡最善守的莫無垠,還真是頑強啊!連龍吼巨炮都沒法讓他徹底消失,當真不可小看。”
落魂嶺下,多狸立馬陣前望著山腰處雖然殘破不堪但依舊迎風招展的墨門戰旗,口內發出一聲讚歎。落魂嶺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如果不考慮周邊地形以及不利救援等因素,單純憑險死守,對於進攻一方而言也頗為不易。正常情況下,進攻方會選擇圍而不攻,斷絕山上人馬汲水之道。山上無水可飲,也沒辦法生火做飯,用不了一兩天不戰自敗。
可是多狸顯然沒打算等這麽久,在擊潰山下駐守的燕軍之後,立刻命令虎衛開始攻山,迎頭正撞上莫無垠所帶領的武者分隊。雙方兵力差距懸殊,即便墨門武者再怎麽厲害,按說也不足以抵擋虎衛精兵的進攻步伐。可是落魂嶺的地勢以及墨門的機關兵器外加莫無垠有效調度,卻成功遲滯了虎衛的腳步。哪怕是巫師加入戰鬥之後,也沒能改變這個態勢。迫不得已之下,多狸也只能命令龍吼巨炮發射。
這一炮的代價也不小,為了殲滅墨門有生力量,之前特意組織了上百虎衛精銳攻山,趁著兩軍互殺的時候發炮。這一擊固然讓墨門武者死傷慘重,可是之前作為誘餌上山的虎衛也沒幾個人活著回來。以巫術加持的炮彈威力驚人,本以為這一擊可以讓墨門守衛力量徹底消失,現在看來卻仍未能達到目標。
多狸也知道,墨門弟子是血肉之軀,不可能刀槍不入。這種火力攻擊下,山上就算有活人也剩不下幾個。可是這份精神依舊讓她愕然,心中也不免生出幾分敬佩之意。
托婭問道:“大巫,接下來該怎麽辦?”
“繼續衝,不管用多少人命,都得給我啃下落魂嶺。時辰不等人,耽誤一刻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