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目力好的太監已經看到,遠方那隊白馬侍衛以及被護在正中的女子身形,連忙說道:“陛下說得沒錯,皇后娘娘回來了!”
雖然劉宸英並未正式登基,但是宮人已經以帝王口吻稱呼。畢竟劉宸英乃是太子,父死子繼天經地義,提前喊出來不算錯處,劉宸英自己對這種稱呼也坦然承受。否則的話,他也沒資格住在天子寢宮。可是這時聽到太監的稱呼,他面色一變,怒罵道:“混帳!什麽陛下,什麽娘娘!若不是……我要你的腦袋!”說話間他將幾個太監左右一推,邁步朝著張素素那支人馬衝去。
劉宸英素重名教禮數,尤其是他不被父親待見,所謂太子並無威風,莫華妝在日,他這個太子日子過得如履薄冰,自然談不到威儀,只能在自家娘子面前擺架子。是以自兩人成婚以來,主動迎接妻子這還是破題第一遭。
張素素與劉宸英眼神相對的刹那,心中莫名打了個突,把頭轉到一側不敢看他。乃至於下馬之時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幸虧劉宸英及時攙扶,才沒讓她摔倒。一把扶住妻子之後,劉宸英連忙問道:“賢妻武將家風,上下坐騎如同易席,今日怎得這般狼狽?莫不是此去辛苦受了風寒?要不要找太醫來看看?”
“不……不必了……”張素素臉色越發蒼白,手足冷如冰塊。過了好一陣,乃至從外面來到寢宮這一路全靠劉宸英攙扶才能成行。等到了宮中,劉宸英急不可耐地把宮人盡數驅出,又親自捧了一碗茶到張素素面前,誠惶誠恐問道:“三弟那……怎麽說?”
不用看表情,只聽聲音就知道劉宸英已經嚇破了膽。出於對劉宸英的了解,張素素自然知道自己這個丈夫有幾斤幾兩。他算不上壞人,但是個廢人,尤其缺乏面對敵人的勇氣。即便不考慮燕國的未來乃至神狸的威脅,放開手腳打仗,劉宸英也必敗無疑。不管他紙面上擁有的兵力多少物資幾何,這麽個無能的君主,都沒辦法帶領部下打勝仗。顧世維之所以想到談判,就是看穿了這點。
即便自己不做,事情也會發生……張素素只能用這種借口自我麻醉,她深吸一口氣,強做個笑臉:“陛下洪福齊天,和議之事……成了……”
“成了?當真是成了?”劉宸英因為欣喜臉上的肉都在不停抖動,他將手搭在妻子肩上,反覆確認這點。可是這個動作卻讓張素素想起那個罪惡恥辱之夜,下意識地打落他的雙手,驚叫一聲:“別碰我!”
劉宸英並沒有發怒,也沒有起疑。合約成功締結的喜悅,衝淡了一切,讓他顧不上考慮其余。反倒是如同犯錯孩子一般,連忙把手拿開,又對著妻子不住賠禮:“好好,我不碰你……不碰!你且跟我說說,老三答應了什麽?又提了什麽條件?”
望著丈夫那副模樣,張素素越發難過,隻覺得自己是個無可饒恕的罪人。明明要做劊子手,此刻還得裝出一副菩薩面孔,強做笑臉道:“三殿下答應了一切,也沒提出什麽條件,隻說要地方提供神策軍糧草,同時允許父皇梓宮進京。這都是應該做的事,我們沒道理拒絕。”
“梓宮進京?他帶多少人護送?”
“除去一百二十八名抬棺武士,便是三百兵馬。”
“三百?使得!使得!”劉宸英眼珠來回轉動,退後幾步對張素素道:“娘子好生休息,我去去就來。”
禦書房內。
劉宸英滿臉興奮地走來走去,桌上一道以監國太子身份下達的旨意已經寫好並且用了印璽隻待下發。忽然房門響動,劉宸英面露喜色叫了聲:“恩師!”可是隨後便發覺,進來的不是老師顧世維而是妻子張素素,在張素素手中托著朱漆托盤,上面放著一隻瓷盅。
“梓童?你怎麽來了?”劉宸英的語氣已經沒有了之前的親熱,反倒是多了幾分懷疑。
張素素面色從容:“臣妾知道陛下操持國事辛勞,所以親自下廚,為陛下做了這碗肉羹,陛下趁熱吃了吧。”
她說話間將瓷盅放到劉宸英面前,又看了一眼聖旨,隨後笑道:“整個宮中怕是只有臣妾一人知道,陛下對於那些珍饈美味其實都看不入眼,唯獨對肉羹情有獨鍾。”
劉宸英這個秘密確實只有張素素知道,便是父親劉威揚恩師顧世維,對此也一無所知。而這個秘密之所以與張素素分享,還是兩人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之時說出,張素素如今說起此事,兩人都想起當日時光,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劉宸英端起碗,一邊將肉羹往嘴裡送一邊說道:
“還是梓童有心,記得朕的喜好。你放心吧,朕也不是狼心狗肺之輩,等到這次風波平息,朕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朕是真命天子百靈相助,劉宸瑞那個混帳東西跟我作對,注定死路一條。哪怕他兵多將廣也沒用!這回帶三百兵入京,就是天要亡他!到時候朕一聲令下,嶽丈指揮禁軍一擁而上把他砍成肉醬,再把神策軍的兵權拿回來,這天下便沒人敢覬覦朕的寶座。這些年你跟著朕受了不少委屈,朕自己也有不好的地方,很多時候拿你撒氣,事後覺得不對,卻又拉不下臉來道歉。今天正好對梓童說說心裡話,朕心裡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很多時候也是情不自禁,事後後悔的不得了。等到朕正位之後,定會好生補償你,讓你真正享受一國皇后應有的一切!而且朕對天發誓,不會再納其他妃嬪,免得像父皇一樣,為了個胡妃鬧成今天這副樣子。”
張素素一雙美眸淚光閃爍,忽然一把抓住劉宸英的手,跪倒在劉宸英面前:“陛下……臣妾對不住你!下輩子臣妾會好生補償你……”
“梓童,你這是什麽意思?”
“陛下……臣妾沒辦法……真的沒辦法,為了大燕,為了南曜,臣妾只能如此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