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涯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期間有人服侍著按時服藥,郎中又來放過一次血,終於在昏迷第二天醒了過來。
又一次各國使者接到消息,又紛紛備禮再次來“探望”項涯。諸國都已經對楚國太子這麽上心了,齊遨宇自然不能例外,事實上除了燕國王佑不曾到來外,其他人都已到了館驛探望。
眾人之中以齊遨宇地位最高,自然是他在最前面,其他人在兩側陪同。項涯見是齊遨宇親自來了,掙扎著要起身行禮,被齊遨宇快走幾步按在了床上了:
“你余毒未清,這些虛禮就免了。現在感覺身體怎麽樣?”
項涯此時臉色蒼白,嘴唇發白,確實是一幅很虛弱的樣子。聲音也比平時啞了不少:
“都怪我一時大意,才中了奸人的毒,害王兄替我擔心,小弟心中甚感愧疚。”
“無妨無妨,現在你也醒過來了,可還記得當時是誰襲擊了你?”
齊遨宇的話問出口,站在一旁的幾位使者都是豎起了耳朵。今日的重點來了。畢竟侍衛說得話不如項涯這個楚太子說話可靠,刺客為誰還得從他嘴裡了解。項涯沉默了一會兒,似在回憶當時的場景,然後才搖搖頭開口:
“那人全身上下都裹的嚴嚴實實,只露一雙眼睛,身上也沒有任何可以辨別身份的掛飾。唯一知道的就是那人說過一句話,是草原口音。而且此人使用過巫術,不出所料的話,應該就是草原人想要攪亂齊國局勢故意下的手。”
齊遨宇聽完細長的眼睛眯成一線,看著項涯再次開口:
“一絲破綻都沒有,卻偏偏暴露自己的草原口音,這樣的做法怎麽看都不是明智的,那或者有沒有可能是那人故意以草原口音,從而故意嫁禍草原?包括巫術也是一樣,天下間奇人異士很多,其他人會巫術也不無可能。再說如果是草原出身的人投奔了誰,為其所用也未可知,你覺得呢?”
項涯看向齊遨宇,齊遨宇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當時他是去參加了王佑的宴會,是在宴會結束回去的路上遭到了襲擊,他又是齊國的聯盟國,燕齊又是在爭霸的關鍵時刻,那最有可能下手的是燕國,是王佑。燕國和神狸交戰多年,彼此之間少不了人員流動,如果有草原戰俘或是草原人投奔燕國,也不算奇怪。
若是他順著齊遨宇的話說下去,只要他這個當事人將凶手矛頭的指向燕國,那證據什麽的還不是信手拈來。而這也是他作為盟友應該與齊國站在統一戰線扳倒燕國的好機會。
但是,不知道為何,王佑最後問出的那句話此時又在他的耳邊響起:
燕國不理南曜事物之後,南曜事物誰來理?齊國?
這句話就像是魔咒一樣佔據著項涯的大腦,一遍一遍重複。
半晌之後,眾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答案,項涯開口:
“齊王多想了,凶手一定是草原人。”
項涯向著齊遨宇笑笑,齊遨宇看項涯的目光一下子複雜了起來,他不該聽到這樣的回答,看起來,王佑的手段已經讓項涯動搖了,這才沒有幫他把髒水潑在燕國頭上。
難不成這次聯手削弱燕國的計劃就要這樣落空了?不甘心,已經走到這步了,諸國也開始倒向他了,就差這臨門一腳,這要讓齊遨宇如何甘心。
齊遨宇還未說話,各國使者也是一片沉默。
楊陌正是在這樣一個沉默的狀態裡進來,打破了沉默。身為墨門钜子,在這種場合地位並不輸給王侯,便是項涯也不敢對其無理。由於楊陌來的比眾人稍晚,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便又仔細陳述了一邊當時的場景。
楊陌一邊聽著一邊與多狸所說的做對比,使出巫術的時機,用出墨門器械的時機,怎麽灑出毒粉的,所有的都與昨天所知道的一模一樣,難道昨天她說的都是真的?這樣想來,若不是昨天自己巧遇到她,確實沒有任何風聲。楚太子再次陳述之後,各國似乎就已經認定凶手一定來自草原,紛紛表示草原欺人太甚。
一時間,房間裡吵吵嚷嚷,喧嘩四起,齊遨宇手掌向下壓了壓,示意眾人冷靜。
“草原果然是狼子野心,竟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孤一定會抓到凶手,將草原的陰謀公布天下。”
眾人不再議論,但是現在不議論,草原人是凶手的種子已經在每個人的心中種下了,再臨淄城發生了刺殺太子這樣的事,再怎麽封鎖消息,還是會從各種小道而被傳的天花亂墜。
眾人來了也有一段時間了,該知道的也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猜到了,禮也送了,在待著也沒多大意思,就紛紛在叮囑項涯好好休息之後就告辭離開。
楊陌也跟著眾人一起離開了,只有一直坐在最末的蘇慎留到了最後,最後一個和項涯告辭,轉身離開的一刹那,項涯耳邊似乎又響起蘇慎說過的話:
“若無燕國,齊與楚誰主誰輔,誰上誰下?”
項涯看著蘇慎清瘦的背影,腦中盤旋著這句話,似乎有什麽東西衝破牢籠向洪水一樣往外泄,項涯想要壓製卻怎麽也壓製不了,索性就讓它就這樣奔流而出。
楊陌回到客棧與墨可為商議此事。楊陌將懷中的箭矢拿出給墨可為。
“這箭矢是當日楚國太子遇刺是刺客使用的,樣式雖是墨門樣式,但卻不是從墨門流出去的器械,長老請看這箭槽可能看出些什麽來?”
墨可為看著箭槽:
“這支箭矢來源於西墨。”
楊陌暗道果然如此。
“我懷疑這次刺殺項涯的是七曜的人。”
楊陌將多狸講給他的諸多細節一一陳述給墨可為,試問現在大陸有哪個能夠將巫術用的和多狸相差無幾,再加上這箭矢,似乎只有七曜的人有能力做到。
七曜已經開始行動,諸國則將怒氣全都歸到草原身上,不斷加劇南曜與草原的矛盾,這不是更是順了七曜天下大亂的心?
不行,七曜之事不能再拖,楊陌與墨可為商量之後決定立即進宮見齊遨宇,以齊遨宇之口告知眾人,現在南曜的威脅不僅僅是草原,還有個比草原更為神秘的組織已經悄悄滲透進南曜。
楊陌當即與墨可為一起進宮見到齊遨宇,將自己的猜測告知齊遨宇,加上墨可為從旁作證,齊遨宇表示驚訝之後立即下令召眾使者進宮。
諸國使者的效率也很高,不久之後就全部齊聚齊宮正殿了。看著已經等在一旁的楊陌和墨可為以及正主位上的齊遨宇。
趙默第一個開口:
“不知此次齊王這麽急,召我們是什麽重大的事?钜子也在場”
齊遨宇表情嚴肅開口:
“此次這麽急召大家來是因為钜子帶來一個關系到南曜諸國的消息,钜子煩你再講一遍。”
楊陌向各國使者同樣講了一遍,原以為眾人就算不感激他將此消息帶給眾人,至少現在應該同仇敵愾一心想著怎麽對付七曜和草原,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些人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似乎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波動,反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槍口直直對著楊陌:
“既然現在情況這麽危急,每個國家都有可能遭到攻擊,那一直以天下為己任的墨門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將龍吼巨炮的資料分享出來,這樣大家都有了守國利器,大家才能放心去攻打草原啊。”
“钜子,現在雲中城百廢待興,想要重建家園,少不了向各國購置物資。若是钜子拒不交出龍吼巨炮給大家守國門,那諸國也不敢隨便交易。”
威脅!**裸的威脅!若非楊陌劍心小成,只怕此時已經壓不住火氣翻臉。如今心中雖怒,但是已經可以很好的控制情緒,面對眾人發難也只是冷聲道:
“龍吼巨炮的資料雲中城絕對不會交出,亦不會製造。我們要想守住國門方法有很多,龍吼巨炮並非唯一選擇。”
“以雲中城現在的情況,钜子確定要這麽做?”
眾人還不放棄想要再次提醒楊陌現在的雲中城已經不是從前的雲中城了。
“龍吼巨炮之事,我看就不必再提了。我們該想想怎麽對付七曜。”
齊遨宇看出情況不太對,連忙開口打圓場:
“今日我召大家來的目的是商議有關七曜的事,其他的事今日暫且不談,既然大家都已經知道七曜的事了,對於這個組織大家都有什麽想法。”
……
這本來就是齊遨宇打圓場的說法,眾人也就敷衍著說了幾句,於大事並無助益。楊陌也看出眾人心思,隻覺得心中無限悲涼。墨門一直守護著南曜,可是這南曜諸侯卻如此鼠目寸光,長此以往只怕這天下真的要面臨一場大劫數。
回到客棧,楊陌將自己關在房內,皺眉沉思考慮著僅靠墨門之力能否既抗衡草原又頡頏七曜。
“钜子,燕皇現在在樓下,說要見你。”
墨門弟子通傳的時候,王佑已經走上了樓梯站在楊陌門外。
昔日的兄弟,現在是身負血海深仇的敵人。倆人之間隔著一扇門,但真正面對的是一道心障。
兩個人都互相感覺到了對方的氣息,就這樣門裡門外的站著誰也沒有先推開那道門。片刻之後,安靜的空氣中傳出一聲歎息,隨後房門便被從外向內的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