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是遭遇了埋伏?
射過來的箭越來越多,殺氣呼嘯,在寒冷的夜晚,一時間分不清是殺氣還是寒氣。
刀劍碰撞發出的激烈撞擊聲在空曠的野外更刺耳。
江晚心驚肉跳。
密密麻麻的弓箭從四面八方射過來,她除了用力抱緊他之外,什麽都做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明顯地感覺到喻辰宣的身子僵了一下。
似乎是,中箭了。
“辰宣。”
“我沒事,你別動,沒事。”喻辰宣的嗓音有些嘶啞,黑夜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明月似乎也受了傷,狂奔的速度下降了很多。
弓箭如雨,從四面八方而來。
如此密集的弓箭,就算喻辰宣用力抵擋,也有漏網之魚。
沒過多久,明月的腿被射中。
馬腿受傷之後,身子無法控制平衡,奔跑了沒一會便倒下去。
喻辰宣緊緊地抱住江晚,從馬背上跳下來,滾了好遠才停下來。
呼嘯的弓箭消失之後,有幾個如影子一般的人攻擊過來。
“別出聲。”喻辰宣抱著她躲在草叢裡,“這些人很厲害。”
。江晚不敢出聲。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借著微弱的月光,看到喻辰宣臉色蒼白如雪。
“辰宣。”
“噓,別出聲。”喻辰宣捂住她的嘴,眉頭緊皺。
弓箭上淬了毒藥,他中了好幾箭,能夠保持清醒已經很勉強。
他們躲在這裡,被找到只是時間問題。
江晚的身子在顫抖。
她還抱著他的腰,能感覺到從後背上傳來的溫熱液體,黏黏糊糊的液體流到手上。
喻辰宣眼前有些模糊,他在強撐著。
“仔細找,他們中了箭,跑不遠。”狠厲的聲音傳來時,江晚縮了縮肩膀,用力窩在喻辰宣懷裡。
幾個人窸窸窣窣地尋找著,眼看著他們靠近,喻辰宣突然咬緊牙,抱著她往前跑了一段。
前方是個樹林,他們逃走之後,那些人緊跟上來。
喻辰宣的速度不快,跑了一段時間之後便覺得體力不支,雙眼昏花。
“辰宣,前方有光。”江晚突然指著前方,“是不是來接應我們的人?”
喻辰宣皺著眉頭。
哪裡有什麽來接應他們的人?
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就連望斷也不知道。
前方的光芒在這黑夜中顯得特別耀眼,隱隱有桃花散落,飄忽如夢。
他咬著牙,用盡全力向著光芒所在的地方走去。光芒所在的地方是一株株桃花樹。
在這樹林裡顯得尤為扎眼。
喻辰宣抓著她跑到桃花樹林時,終於,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辰宣,醒醒。”江晚抱起他,借著光芒,看到喻辰宣的臉上散發出不正常的白色。
他的身體在一點點變冷。
“有藥。”喻辰宣喃喃地說,“我懷裡,有藥。”
江晚聽了好一會才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她忙將藥瓶找出來,喂給他。
“用嘴喂我好不好?”他勉強笑了笑,“沒有接應我們的人,沒人知道我們在這裡,所以,今天,我們兩個可能會死在這裡。”
“別亂說話。”江晚將幾個藥丸都喂給他,“你這種亂臣賊子死就死了,可我年紀輕輕的,大好年華還沒開始,你別咒我。”
殺手們追了上來。
江晚緊緊地抱著喻辰宣躲在桃花樹下。
喻辰宣很重,神志不清,她抱著他走不現實。
所以,他們兩個只能躲在這裡,然後聽天由命。
“奇怪,明明看到他們兩個來了這邊,怎麽沒有人?”一個人說,“給我仔細找,就算是把這個樹林翻一遍也要找出來。”
“鮮血在這裡消失了,真奇怪。”
“繼續搜,藥效發作,他們跑不遠的。”
那些人在周圍搜索,奇怪的是,像是看不到他們一般,在他們周圍轉了好幾圈,卻硬是沒看到他們。
桃花花瓣紛紛散落,落英繽紛,如幻影一般。
“你們,剛才有沒有看到桃花花瓣?”一個人打了個哆嗦,“我剛才好像看到了很多桃花。”
“胡說八道,這種樹林裡怎麽可能有桃花?給我繼續搜,這次任務搞砸了,咱們都沒好果子吃。”
“喂,你們聽說過,這樹林鬧鬼的事嗎?我們好像來到了那片很有名的鬧鬼樹林了。”又一個人說,“你們有沒有覺得特別冷?”
“草,你一個殺手怎麽那麽多事?鬼樹林,呸,老子才不信。”又一個體型比較壯碩的男人呵斥道,“給我仔細搜。”
“你們沒聽說過這個樹林的傳說嗎?”那個人瑟瑟發抖,“這個地方遠近聞名,有誤入這裡的路人曾經看到夢幻一般的桃花樹。醒來後,卻發現這裡從來沒有過桃花。”
“還有人說,半夜走進這片樹林裡會迷路,迷路之後能聽到琴聲。”
“喂,你們聽到琴聲了嗎?我聽到了琴聲。”
“膽小鬼,真礙眼。”壯碩的男人呵斥了一聲。
他們找了好一會,沒能找到江晚他們想著繼續前進的時候。
樹林裡,有琴聲響起。
那琴聲,仿佛是從遙遠空間傳來的,一下一下,響徹在心底。
“是琴聲,是琴聲。”
“琴聲出現了。”最開始說鬧鬼的那個人張望著四周,“這種荒郊野嶺怎麽會有琴聲?”
“鬧鬼了。”
“別吵,煩死了……”最不信這裡鬧鬼的壯碩男子不耐煩地呵斥著,卻看到其他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你看什麽看?跟見鬼似的?”他有些不爽。
“你,你身後……”那幾個人面色蒼白,雙腿不斷顫抖,“有,有東西……”
“有東西?”壯碩男子皺著眉頭往後看了看,身後是一個飄乎乎的白衣,白衣飄在半空中,正發出咯咯的笑聲。沒有臉,只有長長的頭髮,在這冰冷的黑夜裡,如幽靈一般飄來飄去。
“鬼,鬼啊。”壯碩漢子愣了一會,突然大叫一聲,屁滾尿流地向著樹林外跑去。
其他人見狀,也顧不得任務,紛紛逃走。
江晚躲在桃花樹下,一直不敢出聲。
看到那些人離開,才松了一口氣。
懷裡的喻辰宣已經陷入到了昏迷中,那張臉白的可怕,渾身冰冷。
“喂,你別嚇我,你不會已經死了吧?”江晚身體在劇烈顫抖。
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沒有呼吸。
那身體變得冰冷。
“喻辰宣。”她的聲音在劇烈顫抖。
沒有人回應。
“秦釋之。”她摸著他的臉,“喂,不會吧,你還沒造反,怎麽就這個死了?”
喻辰宣說不上此時此刻是什麽心情。
前段時間,她還暗搓搓想謀殺喻辰宣,直接將禍根鏟除。可,謀殺計劃還沒來得及籌劃,喻辰宣就為了保護她死掉?
人生,要不要這麽戲劇化?
前世他不是耀武揚威虐她虐到要死嗎?
現在就這麽簡單死掉?
“喻辰宣。”她心底冰涼,“你特麽快給我醒醒,你要是先死,我一定先殺了你。”
喻辰宣依然沒有反應。
在這寂靜無比的樹林裡,只有她壓抑著的呼吸聲。
眼淚一滴滴落下來,落到他的臉上。
在寒夜中,瞬間化為冰淚。
感受到那個絕美無雙的人正在她懷裡慢慢變冷,她的心,如同被撕裂了一般,疼痛不堪。
“釋之。”她低下頭,輕輕地在他臉上親吻。
冰與血在交織。她的手,透過桃花和光影,觸摸著那足以傾國傾城的容顏,除了疼痛,更多的是五味陳雜。
前塵往事襲來時。
她驀然想起,前世喻辰宣死的時候,也是在一個郊外,中了她安排的埋伏,被淬了劇毒的刀劍刺傷,無藥可醫。
他死的時候,她就在他跟前冷眼相看。
前世的事情如雲,更如一場夢。
夢境重疊的時候,她想起了一些曾經忘卻的事情。
從前,喻辰宣似乎對她說過很多很多話,她卻完全忘記了,或者說,根本沒有聽懂。
那時,她被俘虜,喻辰宣與她對坐,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
說什麽,她是最心狠意狠,最殘酷無情的人,當時,她隻覺得喻辰宣腦子有病,絲毫沒往心裡去。現在想來,卻覺得泣不成聲。
她想起來了,前世喻辰宣臨死時對她說,“如果我死是你希望的,那我願意去死。你終究還是想不起來,還是心狠手辣到如此。”
從前的她,根本聽不懂喻辰宣在說什麽。
現在,她卻有些明白了,上一世的喻辰宣,也在口口聲聲說愛她啊。
“辰宣。”江晚愣愣地坐在那,沒有慟哭,只是眼淚忍不住往下流。
桃花飄落,空氣裡也染就了淡淡的粉紅。
所有的一切,如夢幻泡影。
有琴聲響起,悠揚,綿長,輕靈。
仿佛是從遙遠的空間,踏過彼岸的花與水,跋山涉水而來,聲音裡,帶著一股滄溟的嫵媚。
琴聲淡然,淡然中,卻帶著一種難以言狀的悲傷。
仿佛是某個人的竊竊私語,不分晝夜地訴說著思念與無望。
琴聲入心,更覺悲傷萬分。
“你快把我淹死了。”清冷的聲音響起時,江晚愣在那裡。
“辰宣,你沒死?”
“你真過分啊。我為了救你可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如果不是有望斷給我的解藥,我現在可能已經成鬼了。你竟然咒我死?”喻辰宣輕輕咳嗽了一聲。
“沒事就好。”江晚抱緊他,“你沒事就好。”
喻辰宣閉上眼睛。
他雖然沒死,但也好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