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熱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
卻,不知,一晃竟過了半年多。
“時間過得可真快。”她笑了笑,“紫荊,你去叫皇上來。順便,差人去請姑蘇城,簡清商,賀子衍和柳鳴蟬來。”
“是。”
紫荊領命出去之後,江晚吩咐小廚房準備火鍋食材。
她溫了一些酒。
“娘親。”顧羽身上也披了厚厚的大氅,他凍得小臉發紅,“這天好冷。”
“這麽冷的天,最適合吃火鍋。正好是小年,好歹來慶祝一下。”江晚遞給他一條熱毛巾,“我依稀記得一首詩,叫什麽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只是吟唱著,便覺得暖和了。”
門外傳來掌聲,“不容易,咱們的太后娘娘竟吟誦了整首詩。”
以姑蘇城為代表的幾個人走進來,看到桌子上的食材眼睛亮了亮,“上次身體不適,無法飲酒,今天一定要不醉不歸。”
江晚臉上黑了黑。
來的人,除了柳鳴蟬賀子衍他們,還有洛尋和蘇時葉。
她就納悶了,蘇時葉這麽懶的人,到底是怎麽跟姑蘇城混在一起的?
賀子衍和簡清商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被雷得外焦裡嫩。
他們第一次知道,傳聞中不靠譜的太后娘娘,竟真的會在天香殿宴請朝臣。
宴請的,還都是相貌堂堂的年輕人。
比起他們兩個新手,洛尋和蘇時葉這兩個蹭吃蹭喝的倒是心安理得。
小年那天大掃除,掛燈籠,群臣休沐。
因為下雪的緣故,大掃除取消,大紅燈籠倒是掛上了,隱隱有了些許年味。
還有七天,就是除夕了。
江晚喝了不少酒。
她想起,上次吃火鍋的時候,她與喻辰宣還很陌生。
那時,她看到了那張傾城的臉,驚為天人。
歲月流轉,物是人非。
伊人不在,她心情不好,暗搓搓多喝了幾杯,用來借酒澆愁。
顧羽不能喝酒,跟玉珠喝了一些甜甜的果汁。
滿屋子的酒香凜冽,暖色融融。
“舊時天氣舊時衣,只是情懷,不似舊家時。”江晚貪了幾杯,醉醺醺的,她喃喃地吟唱著。好不容易閑下來,那些沉在心底的記憶浮現在心頭,喝酒也壓不下去。
她,有種非常不祥的感覺。
那種感覺,在瘋狂折磨著她。
“太后娘娘,你喝多了。”姑蘇城將她手裡的酒杯奪出來。
“大概,是吧。”江晚看著一桌子人。
沒有他,也沒有他。
半年時間,他們兩個,沒有半點音信。
關外天寒,比這京州城的寒冷凌厲十幾倍。
也不知,喻辰宣那個混帳過得好不好?
那個號稱天下無敵的柳非月,此時此刻又在什麽地方?
“我好像真的醉了。”江晚站起來,“有些頭暈,你們先吃著,我去休息休息。”
她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姑蘇城想去扶住她,卻被她拒絕了。
她一個人,身子不穩地回到床榻上,躺下來時,頭暈目眩。
“果然是年紀大了,喝這點酒就醉成這樣。”
她喃喃地說著,閉上眼睛。
腦中,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畫面,關於他的,關於他的。
大概是觸景生情,她,竟覺得滿心悲傷。
姑蘇城不舍地看著江晚關上門,歎了口氣。
“皇上,為什麽不告訴她?”
顧羽正在吃一塊小肥羊,頭也沒抬,“告訴了她又有什麽意義?除了乾著急,她也做不到什麽。”
“那些事情,不必特意去麻煩她。”
“可是若是再繼續耽擱下去,怕是……”姑蘇城皺著眉頭,“算起來,已經有一個月了,我們……”
“姑蘇先生。”顧羽打斷他的話,“朕,自有分寸。這件事,就交給朕吧。”
姑蘇城還想說什麽,最終,千言萬語化作一聲歎息。
雪沸沸揚揚往下落。
從天香殿蔓延到整個皇城,整個京州城。
同樣,也蔓延到關外。
天涯與海角,遙遙相望,大雪隔斷了視線,也隔斷了心靈相惜。
千裡之外。
如黛的遠山覆蓋上了厚厚一層白雪。
天寒地凍,水深冰合。
寒風呼嘯怒號。
滴水成冰的季節,雪滿天。
厚厚的帳篷之中,隻點了一個火盆取暖。
喻辰宣托著下巴,雙眼緊閉,似乎睡著了。
望斷端了一些熱粥進去。
寒風從帳篷外吹進來,喻辰宣眉頭皺了皺。
“釋之。”望斷將粥放在案幾上,“你要好好休息,這樣容易染風寒。先喝點粥。”
喻辰宣揉了揉眉心。
睡姿不對,有些頭疼。他喝了幾口粥,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你的身體沒事了?”
望斷搖了搖頭,“還能堅持。”
“釋之,我們已經被困在這裡一個月,若是再走不出去,恐怕……”
“糧食已經見底,取暖的柴禾也不好找,這種天氣下,一旦斷糧,我們可能會全軍覆沒。”
喻辰宣眉頭緊皺,“朝廷那邊可有音信?”
望斷搖搖頭,“我將緊急加密信將情況告訴陸聲歌,陸聲歌找到了小皇帝,但,朝廷那邊沒有動靜。”
喻辰宣垂下眼。
眼底,一片冰寒。
“我們現在只剩下一個緊急信桶,這一個使用完了之後,我們……”望斷說。
“釋之,要不,還是將這件事告訴江晚吧?”他頓了頓,說,“她若是得到了音訊,必定不會不管。”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喻辰宣沒有說話。
告訴了她又有什麽用?
她,現在大概早已經沉浸在柳非月的溫柔裡,忘了他是誰。
“釋之,那小皇帝性情古怪,我們被困了一個月也沒有人來應援,說不定他是故意的。我們喻家軍,幾萬人不能死在這裡。”望斷的聲音冰寒。
“現在十二洲那邊已經被攻佔,喻家軍主力被困在這裡。又加上雪崩,我們的糧食,藥材,取暖的炭都要用光了。敵軍還在外麵包圍著,我們斷了供給,在隨時雪崩的情況下,我們也無法突圍。”
“釋之,再這樣下去,就算是所向披靡的喻家軍也會覆沒。”
“如果朝廷靠不住,我們必須尋找生路。”
喻辰宣臉上一片凝重。斷糧,在雪天裡,這是最可怕的。
一旦斷了糧食,在滴水成冰的這裡,就算是驍勇善戰的喻家軍也撐不過三天。
“我們的糧食還能維持幾天?”他問。
“最多七天。”望斷說,“實際上可能到不了七天。”
“七天啊。”喻辰宣細長白皙的手指摩挲著紙上的字跡,“還有七天,便是除夕夜了。”
離開她的半年,度日如年,卻,又在一瞬間過去了。
再有七天,便是新的一年。
原本,他打算在新年之前回去,見一見她。
可現在看來,終究是不可能了。
“望斷,再堅持三天。”喻辰宣說,“三天之後,若是沒有任何應援,我們,破釜沉舟準備突圍。”
望斷領命下去。
喻辰宣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攥緊了手中的護身符,那個護身符,是她給他的。
不管如何,他都要活著回去。
這一次,也著實是他大意了。
為了早日回到京州城,不惜深入敵營,即將勝利時,卻發生了雪崩。
上萬喻家軍被困在這裡,敵軍將他們團團包圍住,只要他們有動靜,敵軍便利用聲音,巨石製造雪崩。
與此同時,喻家軍主力離開之後,十二洲被攻佔,留在城池裡面的洛飛鴻等人被囚禁起來。
若是,他們再等不到朝廷應援,後果不堪設想。
喻辰宣有些頭疼。
他看著眼前的字跡,字跡有些模糊。身體發燙,頭腦暈眩。
他握著的毛筆也跌落在桌子上,人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喻辰宣昏迷之後,正在睡夢中的江晚突然驚醒。
她感覺到一股懾人的寒意。
似乎,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雪中的喻辰宣。
他身著單薄的衣衫,就那麽躺在冰冷的雪中。
寒風徹骨,他一動也不能動。
心砰砰直跳。
溫暖如春的屋子也緩和不過剛才的冰冷。
江晚坐起來,宿醉,頭疼得厲害。
她晃了晃頭,站起來,披了厚厚的衣衫,打開門。
門外,依然風雪大作。地上覆蓋了厚厚一層。
她一腳踩上去,咯吱咯吱直響。
雪已經下得很厚了,凍雲黯淡,分不清現在是什麽時辰。
雪光映照之下,外面一片亮堂。
“小一。”
“太后娘娘。”小一出現在她跟前。
“帶我去一趟鳳尾閣。”江晚緊緊地攥著大氅,她找了一個鬥篷來,鬥篷擋住雪花飄零。
“這個時辰?”小一有些驚訝。
“嗯。”她咬了咬嘴唇。
這段日子,總覺得心神恍惚。
尤其是這幾天,更覺得心神不寧。
剛才夢到喻辰宣之後,她越發心慌。
總覺得,是喻辰宣出了什麽事。
小一見勸不動,只能將她帶到陸聲歌的鳳尾閣。
下雪,又是小年,整條街上都掛滿了紅燈籠。
江晚到來的時候,杜宣卿嚇了一跳。
“太后娘娘?”他有些訝異。
從喻辰宣離開之後,太后娘娘便跟赤影軍團斷了聯系。
“今天這是吹的什麽風?竟然將太后娘娘給吹來了。”他將算盤放下,“太后娘娘駕到,有何指教?”
“陸聲歌在哪裡?”江晚開門見山,“帶我去見他。”
“他不在。”杜宣卿說,“今天小年,他應該在傅香雪那裡。”
“哦。”江晚轉身想走。
“太后娘娘此次前來,可是為了喻將軍的事?”杜宣卿的聲音冷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