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洛飛鴻那個男人會倒戈,我倒是高估了他對大皇子的忠心。這一次是我魯莽了。”
洛飛鴻倒戈不是關鍵。
這次失敗的關鍵,是惹急並且低估了那個小皇帝。
林林總總的事情加起來,導致他一敗塗地。
“這段日子暫時不要回到大乾。”羅成淵說,“我們損失巨大,耗費多年建立起來的情報網幾乎全部被毀滅,大乾對我們警惕,說不定……”
他眯著眼睛。
說不定,大乾會對邑嵐出手。
“教主,邑嵐皇帝若是得知我們失敗,說不定會落井下石。”黑衣人說,“上次可是不歡而散,那新任皇帝最是記仇,處處壓製我們。”
“放心。”羅成淵說,“他不敢太過分。”
“更何況,我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
他嘴角輕抿,用沒有聚焦的眼神看向身後的棺材。
棺材裡的人已經被洗掉易容,恢復到原本的樣貌。
縱然毫無血色,也掩飾不住風華絕代。
有他在,那個南風錦肯定會乖乖聽話。
“啊,邑嵐這山脈果然很令人討厭,我們已經走了十幾天了,還沒到邑嵐皇城。”羅成淵擦了擦額頭,“我們還需要多久?”
“教主,翻過這座山頭便是嵐都了。”黑衣人說,“我們的人在山後接應,天黑之前肯定能到達。”
“好。”羅成淵猛地咳嗽了幾聲,拖著瘦削的身子,一步步往前走。
越過山脈,果然看到一隊人馬。
那隊人馬停在斜陽裡,他們穿著黑色勁裝,威風凜凜的樣子,更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主人。”帶頭的是一個清冷的女子,“歡迎回來。”
“嗯。”羅成淵面無表情。
他讓人將棺材放平,放在一輛馬車上。
“已經接近嵐都,不必著急,慢慢前進就好,注意,一定不要碰到那口棺材。”他猛咳了好幾聲,鑽進馬車裡。
靠近嵐都的地方是罕見的平原,進了這裡,可以乘坐馬車。
馬車緩緩往前走,到了一個類似皇城的地方。
嵐都兩個大字在沉落的夕陽中極為顯眼。
羅成淵打了簾子往外看去,大字之上,寒鴉飛過,天際無邊。
嵐都,是邑嵐的皇城。
嵐都之中非常豪華,各種各樣的宮殿林立,四處都是守衛和豪華的馬車。不見商販,也不見普通的行人,偌大的嵐都,空空蕩蕩的,偶爾能看到幾個華服之人走動。
能夠行走在裡面的人,非富即貴。
羅成淵的馬車快速駛進嵐都城裡,在一處豪華的府邸前停下來。
府邸之上,“靜安王”三個字耀眼奪目。
“咳咳咳,許久不曾回來,這裡比從前更氣派了呢。”他捂著嘴,輕咳,“就算我看不見,也能感覺到這氣勢非凡。”
“靜安王是真看不見還是假看不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從馬背上翻下來,戲謔地笑道。
“乙容郡主,好久不見。”羅成淵用手絹捂住嘴,“你這消息可真夠靈通的。本王才回來,你便得到了消息。”
“要知道你的消息有什麽難的?”乙容郡主走到他跟前,伸出手,使勁在他面前晃了晃。
晃了好久,也不見他眨一下眼。
“本王天生眼疾,乙容郡主在懷疑什麽?”羅成淵輕輕地笑著,聲音冷漠,“看得見如何?看不見又如何?”
乙容郡主呵呵笑著,“只是開個玩笑了,成淵哥哥,我好想你。”
“乙容郡主還是稱呼本王一聲靜安王比較好。”羅成淵咳出了一些鮮血。
他不慌不忙地將手絹疊起來,又換了一條乾淨的手帕。
乙容郡主對他的冷淡反應習以為常,她拽著他的胳膊,興致勃勃說著嵐都發生的事情。
羅成淵的身體似乎很是不好。
回到王府正殿之後,猛烈咳嗽之後,臉色白得厲害。
“乙容郡主,本王舟車勞頓,又體弱,實在無法繼續奉陪下去。你還是先回去吧。”他冷著臉攆人。
“也好。”乙容郡主上上下下打量著羅成淵。大約是覺得他看不見,眼神很凌厲,也很大膽。
瞧了好半晌,也沒瞧出什麽破綻來。
“那,我就先回去啦。”她嘿嘿笑著,“對了,明天,皇上在嵐都皇城裡準備了接風宴,靜安王一定要按時參加。”
羅成淵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和松動。
等到乙容郡主離開後,他冷笑一聲。
接風宴嗎?
大約,也是一場鴻門宴吧。
羅成淵咳嗽了許久,歪在床上,他摸著胸口,被那個突然變身成大狼狗的皇帝傷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身體更顯得弱不禁風。
“呵呵,小狼狗麽?”他冷著臉,從懷裡找出一些藥丸吞進去。
吞進藥丸之後,咳嗽聲減輕了很多,他閉上眼睛,將氣運行到四肢百骸,算是壓製住了上湧的氣血。
深夜。
有月。
月光透過窗欞照耀到房間裡,如水。
羅成淵睜開眼睛,抄手走到書房裡,按開了書房的機關,地下出現一條通道。
他慢慢走下去。
地下有鵝蛋大小的夜明珠熠熠發光,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地下燈火通明,如白晝一般。
密室正中央,放置著一口漆黑的棺材。
他用力推開棺材,棺材裡面,躺著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美人雙目緊閉,沒有呼吸,似乎已經死去。
“呵呵,這一次也不算完敗,畢竟,我還得到了你。”羅成淵伸出手,摸著棺材裡的人。
“你這樣風華絕代,又身份尊貴的人,那個人一定會欲罷不能吧。”
他往美人嘴裡塞了一粒藥丸,聲音測測,“喻將軍,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再是喻辰宣。”
“這個世間再也沒有喻辰宣這個人,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麽鬼將軍。”
“你只是……我的傀儡,是我給那個人準備的厚禮。”
他摸著喻辰宣的臉頰,“常年習武的人就是不一樣,這皮膚,這緊致程度,真讓人欲罷不能。實在太美了,美得讓我想弄壞你。”
“啊,該給你取個什麽名字呢?”
“呵呵,果然,還是將這機會留給那個人吧。我想,他會很樂意的。”
棺材中的人沒有半點反應。夜明珠光芒下,那張瑩瑩如玉的面容淡然,仿若,睡著了一般。
夜色深沉,千裡之遙,卻是共有一輪明月。
一夜鄉心兩處同。
陷入到假死狀態的喻辰宣,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面。
他似乎看到了萬畝花海,一個看不清模樣的人依偎在身邊,歡聲笑語,如從遙遠的空間裡傳來的。
他想伸手觸摸,可,不管怎麽努力都無法碰觸到她。
身邊的人逐漸模糊,逐漸遠離。
他焦急無比,想要追上去,可,不管努力都無法動彈,仿佛有成千上萬條把藤條將他固定,淹沒。
那熟悉的影子就在眼前消散,他伸出手,想透過無數的荊條蔓藤觸摸到那逐漸消散在眼前的倩影。倩影,如風一般,消散。
他的心裡,莫名湧起一股難言的悲傷。
同一時刻。
遠在京州城的江晚也做了同樣的夢。
萬裡花海中,她與喻辰宣依偎在層層疊疊的花瓣中,亂花雨下,他與她,唇齒相依。
她想緊緊地擁抱住他,眼前的人逐漸模糊,遠離。
她用盡全身力氣去追尋,可,那抹驚鴻之影,如風煙一般消散。
喻辰宣的身影慢慢消散在花田裡,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四處奔跑,卻再也尋不到他。
悲傷,絕望。
心,疼得撕心裂肺。
“辰宣。”
“千凝。”
相隔千裡之遙的兩個人,在同一時間喊出對方的名字,同一時間睜開眼睛。
邑嵐。
靜安王府。
地下密室。
“喲,你醒了。”喻辰宣換了一套衣服,統體青色,用金絲銀線繡著風嵐。
是邑嵐特有的朝服。
喻辰宣眨了眨眼睛,看著四周漆黑的棺材,皺了皺眉頭。
腦海之中一片空白,他什麽都想不起來。
“你?”他開口時,聲音有些嘶啞。
“傷到了嗓子麽?”羅成淵摸著下巴,“不礙事,吃些藥應該就沒事了。”
“乖乖,該起床了。”他伸出手,眉眼彎彎,“我們該去赴宴了。”
“赴宴?”
“是啊,赴宴便能見到你的新主人了,開不開心?”羅成淵拍了拍手,有兩個丫鬟來給他換衣服。
喻辰宣的身體有些僵硬。
他嘗試著活動一下,用不上力氣,只能任憑那兩個丫鬟為他穿衣。
那套衣裳是用上好的白蠶絲織就的,上面繡著仙鶴花紋,套在他身上,更顯得他絕美如仙。
他一襲白衣,緩帶輕衫。
長發翩然,沒有被束起,瀟灑地披散在肩上。
“嘖嘖,真美。”喻辰宣站在一旁感歎,“此人隻應天上有。”
所謂的仙人風骨,大概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喻辰宣雙眼有些迷茫。“我……”
他想開口詢問眼前人是誰,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有印象的,只有“千凝”兩字。
他微微皺眉。
千凝……
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他仔細搜尋著,可大腦空白,完全想不起來她是誰。
“怎麽了?”羅成淵眯著眼睛,“你好像很苦惱的樣子?”
喻辰宣搖搖頭。
他往前走了兩步,身體僵硬骨骼哢嚓哢嚓直響。
有一種很違和的感覺,可到底哪裡不對勁而他卻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