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黑衣人答應著,快速離開。
“昌建侯盧皋,可真是一條大魚。”喻辰宣說完,抬眼看了看天。
大雪過後,天氣恢復晴朗。
終究不是冬日時節,風也沒有寒冬時節的淒厲。
雪水融化得差不多,從屋簷上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伴隨著石板上的殘紅,有些狼藉。
他站在屋簷下聽了好久的滴答聲
望斷從外面走回來的時候,看到他正一臉凝重,有些好奇,“你這是怎麽了?”
“你回來的正好,跟我來。”喻辰宣走到不遠處的亭子裡,“我有些事要問你。”
望斷剛代替他上朝回來,將那面具摘了,泡了一壺茶暖身子。
“南浦街和紫陌苑,可是都安排了我們的赤影軍團?”喻辰宣問。
望斷訝異,似乎有些震驚喻辰宣的直截了當,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你平常都不關心的。”
他頓了頓,接著說,“花樓是最熱鬧也是最容易收集情報的地方,我們自然不能錯過。南浦街的傅香雪跟紫陌苑的陸聲歌,是負責這兩個地方的首領,你可要見一見他們?”
“不必,你幫我傳令下去,讓他們調查一下昌建侯。”喻辰宣說,“不要打草驚蛇,有什麽情況盡快匯報給我。”
“好。”望斷緊握著茶杯,盯著喻辰宣那張好看到天怒人怨的臉,搖頭,歎氣,“釋之,你可想好了?”
“一旦淌了江晚的渾水,咱們可就沒辦法全身而退。朝中的暗流湧動,可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喻辰宣也倒了一杯茶。
他抬手,眉眼輕挑,“望斷,她答應我了。”
“啥?”望斷正喝著茶,聽了這話,差點沒形象地噴出來。
“她說,原諒我對她所做的事,今日之前的事,一筆勾銷,兩不相欠。”喻辰宣眼睛裡有桃花,說起這個的時候興致勃勃。
“……”望斷很想告訴他,他這是被甩了。“她說,前塵往事都不計較,我們兩個重新開始,私定終身。”喻辰宣說,“她雖然醜了點,但身子卻是極好的,讓我欲罷不能,我生平第一次經歷那種致死歡愉。”
“兒女情長這種事,縱然是你,也逃不過啊。”望斷歎道,“你這種仙鶴系的男子,終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麽?”
喻辰宣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來。
小時候被扒了褲子,還被人捏著男性象征說像蟲子,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從那時候開始,他就立下志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江晚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帳女人。
體弱多病的他參軍之後變得健碩起來,當年的小蟲子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用望斷的形容便是,用天賦異稟來形容也不為過。
他也如願以償用這長大的蟲子狠狠欺負了她,算是報了當年之仇。
可,然後呢?
然後,一向清心寡欲,不食人間煙火,仙鶴系的他,變得食髓知味起來。
甚至,有幾天不碰她,就心情煩躁,什麽都乾不下去。
若是換個別的女人,他又覺得肮髒不堪。
“你哪裡來的那麽多廢話。”喻辰宣粗暴地結束話題,“昌建侯那邊,讓傅香雪和陸聲歌盯著,赤影軍團的精銳留在京州城待命。”
望斷將茶盅放下,雙手交叉,“若赤影軍團插手這件事的話,喻家軍是不是該撤回關外了?”
“你保護她心切,但,喻家軍的精銳和赤影軍團的精銳都在京州城中部署,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現階段,你不宜太過扎眼。”
喻辰宣點點頭,“京州城的事,就留給赤影軍團來做。哦,對了,你讓陸聲歌來一趟。”
“這個。”望斷有些為難,“他的性子怪異冷僻,有點神經病,不一定會出現。”
喻辰宣沒有說話。
赤影軍團是他早些年成立的一個特殊軍團,這個特殊軍團裡有六個特殊的頭領。
六個頭領都非常厲害,以一敵千什麽的不在話下,性子也很古怪。
他們很忠誠,但忠誠並不代表著他們對他言聽計從,尤其是那個陸聲歌,性格冷僻,脾氣也古怪,誰的面子都不給。
“算了,我去見他一面。”喻辰宣站起來,瞧見一旁的花開得不錯,便隨手摘了一些,找了個上好的青瓷瓶插進去。
他走到臥房門前,停頓了一下,“望斷,我去見陸聲歌這件事,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望斷站在花影中笑得像狐狸,“放心,一定不外傳。”
喻辰宣推開門,瞧見帷帳下,江晚還在睡著,淡藍色的軟煙羅隨風輕撫過她的臉頰,淡然而輕柔。
不忍心打擾她休息,便輕輕地將花瓶擺放在床邊的小櫃子上。
“陸聲歌是誰?”江晚睜開眼睛。
喻辰宣挑眉,“你,沒睡著?”
“你聲音太大,把我吵醒了。”江晚坐起來,斜倚在床邊,大概是因為喝過望斷熬製的湯藥,身子好了許多。
喻辰宣掀開帷帳,用繩子栓在一旁,手指挽著流蘇,嘴唇輕抿,“這件事,本也該告訴你。”
“跟我有什麽關系?”江晚問。
“關系太大了。”喻辰宣說,“你身邊的暗衛,我實在不放心。”
江晚臉色微變,“你想換了我身邊的暗衛?”
“別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他說,“我只是覺得,你身邊的暗衛專業技能不過關,想找個人給他們特訓一下。”
“特訓?”
“啊,我認識一個人,是頂尖的暗殺者。”喻辰宣說,“就是性子古怪了些,若他答應特訓一下你的暗衛,他們也不會像現在這般不作為。”
江晚額角的青筋跳了好幾下。
不是她的暗衛不作為,而是喻辰宣他們太變態。
不過,她的暗衛的確有點水,畢竟是老爹那種不靠譜的人給她挑的。
“你口中的那位頂尖暗殺者,是陸聲歌?”她問。
“有沒有興趣去見一見?”喻辰宣眯著眼睛,“那陸聲歌,嗯,是個妙人。”
江晚興致寥寥。
喻辰宣這種變態認識的人,能有什麽妙人?
不過是什麽沽名釣譽扮豬吃老虎之類的家禽猛獸。
“真不去瞧瞧麽?陸聲歌在紫陌苑可是頭牌。”
頭牌?
江晚額角的青筋跳了好幾下。
頭牌!
紫陌苑的頭牌!青樓有南浦街美人窟,紫陌苑銷魂窩。
京州城最有名的兩個地方,一個是女子雲集的地方,一個是男子雲集的地方,這兩個地方,她都沒有去過。
“去。”她拍了拍手。
“晚上,我去找你。”喻辰宣說完,竟抱起她。
“你要幹什麽?”
“回皇宮。”他聲音清冷,“難不成你要一直住在這裡?”
“……”江晚很無奈。
這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不更容易暴露目標嗎?
“我身子不爽快,先不回去。”她捏著袖子說,“等晚上再說吧。”
她身上還帶著昨夜的痕跡,隱隱還能聞到那奇特的味道。她實在不想以這種姿態回宮。
總覺得,很有罪惡感。
“也好。”喻辰宣沒有勉強她,他推門出去,說是有事情要處理。
他走了之後,江晚安靜地躺在床上。
前塵往事一並閃現在眼前,越想越覺得不敢置信。
那個冰渣子喻辰宣,現在竟是她的情人。
這種事情,從前想都不敢想。
江晚原本就不是什麽糾結的人,重生一世,好多事情也看開了許多。
人生在世,及時享樂。
橫豎,結果再壞,也不可能比前世那種淒慘悲涼更悲慘。
見識過最慘,便覺得現在的一切都如人間仙境。
有人在敲門,她應了一聲,一個穿著淡綠色衣裳的年輕丫鬟端著一些水果和熱茶來。
“姑娘,將軍讓我送一些水果過來。”她將水果放在桌子上,“姑娘有什麽要求,盡管吩咐我就好。”
江晚原本怕認出來。
畢竟,這行宮裡的丫鬟宮女大部分都是她塞進來的。
可,眼前這個丫頭,她不認識。
顯然,這丫頭也不認識她,稍稍放心了一些,想來是喻辰宣故意安排的。
丫頭倒了一杯茶,用個托盤端著送過來,“姑娘,請喝茶。”
江晚眉頭微皺。
她沒說喝茶,這丫頭自作什麽主張。
而且,這茶滾燙滾燙的,她怎麽可能喝得下去?
“姑娘,這茶有點燙,您小心點。”
她將茶端過來,走到跟前時候,突然崴了一腳,那滾燙的茶不偏不倚滾落到床上。
江晚冷眼看著她。
因為早有準備,在茶杯落下來的時候,她眼疾手快地用被子蓋住身子。
被子很厚,裡面都是棉花,吸走了大部分水。
縱如此,熱水還是燙了她一下。
“姑娘,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那丫頭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憤恨,“是我不小心。”
江晚掀開被子,上好的錦被上沾了茶漬。
胳膊上有些發紅。
她冷冷地看著那丫頭,嘴角輕抿,這丫頭,是故意的。
故意端來滾燙的茶,故意打翻茶杯,故意燙她。她堂堂江家的大小姐,從來都是能動手絕對不逼逼,一般有仇當場就報的角色。
這丫頭,可真是,頭鐵啊。
不怕死的惹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