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頌站在那,除了哭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
伊公去世的那天早上,還笑著叫她不要皮,要好好練琴,她偷懶,敷衍地按了幾下,就溜去上學了。
但下午,阿婆就來學校接她,伊公出事了。
高血壓突發的腦出血,他在辦公室裡,沒人及時發現,推門進去他已經摔在地上,昏迷不醒,一地都是散落的藥。
林頌趕到醫院,伊公躺在床上,閉著眼,嘴巴微微張大,呼吸聲渾濁費勁,她摸他的額頭,很燙很燙,她一直哭:“伊公,頌頌給你彈琴,不要生氣,你醒來好不好。”
伊公沒有睜開過眼,可是他聽得到,他的眼角滲出了淚水,手指抽搐了一下,仿佛想給他可憐的諸娘孫擦淚。
阿婆幫他抹去了林頌的淚水,說:“他肯定舍不得頌頌。”
但再舍不得,從那天起,林頌就沒有親人了,後來,連照顧她的阿婆都被趕走了。
林頌知道自己很沒用,她在上海上學的時候就想著,不回去了,找個國外的船級社吧,她把自己的人生過好就行。
……
因為昨晚的吵架,這個早晨早飯的氛圍就有點尷尬。
林頌冷著臉沉默,林清耀也冷著一張臉,他豎著舉起一張報紙,靠著椅背,一邊吃飯,一邊閱覽。
一時間只有瓷碟杓的碰撞聲和偶爾的報紙翻頁聲。
直到林嶼吃完了,他去抓書包,說道:“哎,伊爸,你怎麽報紙拿反了?”
林清耀本來就在裝模作樣,滿腦子都是這諸娘仔又生氣了,聞言一愣,下意識就把報紙合上,去確認了下,沒拿反。
林嶼哈哈大笑:“噢,原來是我眼鏡戴反了。”
林清耀惱羞成怒:“林嶼!我看你是不要眼睛了。”
林嶼趕緊抓起書包和自行車鑰匙,就往外衝。
葉玲擔心他沒吃飽,焦急地跟上去,喊道:“書包裡給你裝了麵包和牛奶,課間記得吃!”
林頌也吃完了,要起身,林清耀把報紙往桌面一拍:“錢還要不要?”
“要。”林頌不看他。
“要你就這個態度?”林清耀斜眼,也不面向她。
林頌把臉更扭向另一側:“對啊,反正你也不想投錢做研發了。”
“我說我不投了嗎?就今天,等會我讓財務去銀行,你今天下午去正榮參觀?”
林頌聽到這話,這才把脖子轉回來,她繞過桌子,走到林清耀面前,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啊?伊爸。”
林清耀目中無她,這下輪到他不看她了。
林頌直接把他的頭扭了回來,固定住,她臉上看不出一絲生氣的痕跡了,只是一個要跟爸爸撒嬌的女兒。
“伊爸,你今天把錢打進去,這一刻,你就是全世界最愛我的人了,我也愛你!”
林清耀聽得滿心飄飄然,嘴裡還要嫌棄道:“肉麻,今天我已經通知下去,安排復工了。正榮算什麽,也就是錢多了點,得意什麽?你要是嫁了有錢人,隨便拉幾筆錢,我們福興還能輸?”
林頌心裡翻白眼,臉上故意瞪圓眼睛:“那林嶼呢?你怎麽不讓他去賣?”
“他未成年怎麽賣?”
剛送兒子背影遠去的悲傷老母親聽到了:“我兒子憑什麽要去賣?他是要考清華北大,去哈佛讀書,以後當大官的!”
……
林頌早上給周其均發了感謝的消息,正榮的大股東是宏海航運,但她知道,還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在東環新材料手裡,這個東環就是周其均家裡的公司。
周其均說的話是肯定有用的,也正是因為他家有投資船舶,才有了他們最早的相親。
周其均沒回她消息,這個人在互聯網上比現實裡更冷漠。
下午林頌到了正榮船廠,停車的間隙,再給他發了個信息。
可頌:等你有時間,我請你吃麥當勞。
這一次周其均回復得很快:下車。
林頌往外看,周其均站在車外,他明明在等她,但看見她,也沒有迎上來。
林頌笑眯眯的:“小周總,正榮派你來迎接我這個前途無量、履歷優秀的林總嗎?”她走到他身邊。
“你叫我名字就好。”周其均皺眉,神色淡淡,“像你這麽愛發簡歷的也很少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想來應聘正榮造船。”
他朝林頌伸出手。
林頌大大方方地握住了他的手,晃了兩下。
周其均好像歎了口氣,收回手:“我要的是名片,你準備了嗎,等會跟主管工程師交換,盧總工以前在中船總公司科技局任研究員級高級工程師,來了正榮後,主要負責研發建造氣體船。”
林頌有帶名片。
周其均讓她跟上來,林頌問他:“今天怎麽是你呢?”
周其均皺眉,不知道是不是壓下了不耐,他說:“關總沒空,他也不管正榮的事,鄭棠儷鄭總,你覺得她會安排人接待你?”
他昨天幫林頌打電話給鄭總後,就有些後悔了,因為鄭總會讓他這邊去安排。
“周律師今天沒工作?”
“有。”
林頌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說:“那你也不用推掉工作,親自來船廠接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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