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她:“我是不是應該說,免費也是可以的?”
“真的嗎?周律師真是大好人,放心,我肯定不去律協舉報你惡意低價競爭。”
……
林清耀一直在想今晚送林頌回來的人是誰。
“是不是周家那個小仔?”
林頌一邊回信息一邊說:“不是,你覺得他會做代駕開車回來嗎?”
就這一句話就說服了林清耀,他眯了眯眼,隻怪剛剛黑燈瞎火沒看清楚,一開始也沒聯想到周其均。
林清耀光明正大地打量著林頌,滿意地點頭,他女兒就是生得又好看,又聰明,遺傳了他。
他洋洋得意,認可林頌的手段:“我能拿下你伊媽,你也能拿下姓周的,以後福興就不缺錢了。”
林頌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諷刺,卻什麽都沒講。
林清耀又問她:“你今天怎麽回事,對這些老師傅要尊敬,你表情就不對勁,人家喊你一聲大小姐,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讓你應酬了這麽些天,你到底有沒有學到東西?”
“有啊。”
“那你講!”
林頌清了清嗓子,握拳放在唇邊,突然深情清唱了起來:“一步踏錯終身錯,下海伴舞為了生活,舞女也是人,心中的痛苦向誰說……難道這是命……”
林清耀氣得天靈蓋都要掀開了,他說:“你唱《舞女淚》做什麽?啊?!你就學會了這個?”
“是呀。”林頌眼睛彎得像月牙,“這不是伊爸你們這些老男人應酬最愛的歌嗎?好聽嗎?喜歡嗎?”
林清耀不想理她了,怕自己心臟驟停。
但他還是聽到了林頌囂張的話:“伊爸,張伯、陳伯不能留,管質量監督的主任必須懂新的工藝標準,至少要跟得上驗船師。”
……
福興設計部門就兩個人,圖紙大多是從外面買回來的,只需要設計部門的人稍作修改,就交給生產部門去生產。
林頌先去看的是電焊流程,紫色的電焊光刺眼,艙內如同火爐,師傅們汗如雨滴,卻依舊裹著厚實的長袖,秋裝工作服、防燙豬皮馬甲,戴著焊接眼鏡,包著呼吸墊片,要防止刺眼的弧光帶著火辣辣的焊花,飛濺到他們身上。
焊接是船體結構建造中非常重要的一環,對技術要求高,危險,所以工資也較高。
張伯跟在林頌身邊,出去後,他跟林頌說:“我們焊工手上都是燙傷的傷疤,趕工對焊時,打眼啊,哎喲,那眼睛都被辣得一晚上都睡不著,灰塵得病,噪音耳聾。”
他又講氬弧焊,二氧焊接,埋弧焊……就是篤定林頌一直在研發中心,沒有接觸一線生產。
塗裝作業也同樣辛苦。
張伯說:“現在甲板溫度六十多度,曬得要命,大家都在爬起刷漆,最可憐還是小船艙刷漆,過四遍油漆,底漆加面漆,縮在艙裡,下了班,他們腰都直不起來。”
到了午餐時間,有幾個油漆工阿姨過來跟林頌聊天,國內油漆工門檻不高,工資低,所以大多數都在四五十歲。
“小林總,這船打完,我們是不是就得走了?”被棄的船也要硬著頭皮打完,才有可能賣掉要回本。
“工資還壓嗎?”
林頌回答了後一個問題:“不壓。”
她看著她們從集裝箱底部的水槽下拿出了飯盒,擠在陰涼處吃午飯,脫下了防護口罩後,聞到刺鼻的油漆味,好像食欲都下降了。
她們不好意思笑說:“早頭從食堂買的,放這不會餿,對付吃完,等會還可以午睡,一去食堂回來就得爬旋梯咯。”
午睡就是拉一張紙箱皮,墊著躺下,白晃晃的午後,林頌聽著他們的家長裡短,悄悄地下了船。
林清耀剛跟船東見完面,回到廠裡。
林頌說:“塗裝做得真差。”
林清耀不以為然:“塗裝塗裝,不就是塗了再裝,裝了再塗。”他還被自己幽默到,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
林頌無語:“完全沒有塗層保護,油漆面都被破壞,反覆補漆,廠裡隻搭設腳手架,打磨除鏽全靠手工,正榮船廠從分段就做面漆,就只有合攏縫……”
林清耀打斷她的話:“出多少錢,就做什麽樣的船,塗裝不重要,又不影響安全,人工可比進口設備便宜。”
所以小船廠都是這樣,效率和質量都低下。
接下來的幾周,除了跟現場流程,林頌就在原有的制度基礎上,重新修改《質量管理部工作標準》、《車間、科室管理工作標準通則》等,快速學習各類公約和規范。
周其均給她發了一份《勞動(勞務)合同管理辦法》,主要是通過績效考核評定來解除合同。
他還抽空給林頌編寫的各類通則挑刺。
林頌打開文檔,密密麻麻的都是他的批注。
周其均:“病句。”
周其均:“你引用的這個標準更新了,法國船級社沒通知你?”
周其均:“零庫存?你活在30年前?”
周其均:“確定修改過了嗎?我還以為是你爸擬的草稿。”
林頌午休時間給他打了電話。
“你嘴巴吃毒蘑菇了嗎?”
周其均卻問:“你看下郵箱收到文件了麽?”
是他找人要的外國船企管理機構設置、職責模板和規章制度,只是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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