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微明。一場大雨過後,宮中鬥拱飛簷落著晶瑩的水滴。
金鑾殿開,大臣們早朝完畢,魚貫而出。
胡允深剛走下白玉階,就聽到身後有人喊他。
“胡將軍。”
他回頭看去,只見是自己的嶽父——丞相陳在野。
胡允深連忙拱手,露出幾分討好的笑容。
“嶽父大人。”
他心想,往常陳丞相對他愛答不理,今日主動喊住他,莫非是要提點一二了?
對了,剛剛早朝上,皇上提出要找人來監督擴修護城河。
這可是一項能撈油水的肥缺,莫非陳丞相是要指派給他?
正當胡允深心中揣測時,陳丞相一聲嚴厲的訓斥,將他美好的幻想拉回現實。
“當初你求娶清音的時候,可是在本相面前跪下來,承諾過,無論以後發生什麽,都會事事以她為先。”
“可本相卻聽說,你接了一對遺孀進府,讓她獨自帶著綿綿去掃墓,胡允深,這就是你對清音的態度嗎,她還不如一個外人?”
陳丞相當眾訓斥,周圍的官員們頻頻側首。
胡允深自覺沒臉,神情蒼白如紙。
“嶽父大人息怒,梁夫人母女進府,是小婿跟清音商量後,她同意了才敢接進來的,絕不會因為她們怠慢清音,畢竟清音可是我的妻子啊!”
“哼!”陳丞相重重道,“如若再讓本相得知,你對清音,對綿綿不好,本相絕不輕易饒了你!”
說罷,陳丞相甩袖離去,一眾官員連忙緊隨其後。
根本沒有人上前安撫胡允深。
胡允深暗中咬牙切齒,捏緊拳頭。
定是陳清音跟丞相告狀!
夜裡。
胡綿綿正在享用烤雞。
琳琅在門外喊了聲:“將軍回來了。”
小家夥連忙把桌上的雞屁股和雞骨頭擺回盤子裡。
假裝自己沒有吃過的樣子。
免得等會娘親讓她給渣爹夾菜,她給不出東西。
陳清音驚訝地看著胡允深:“不是說今晚要處理軍務,不回來了嗎?”
胡允深頷首,微微一笑:“這不想著,沒能陪你去給母親掃墓,有些愧疚嗎,軍務再忙,沒有你和綿綿重要。”
陳清音往常聽到這種話,必然會感動不已。
可她想到,胡家竟然將她父親送來的所有東西都瞞了下來,她心裡就不是滋味。
“夫君坐吧,琳琅,再擺一副碗筷來。”
胡綿綿主動大方地把雞屁股和雞骨頭夾去胡允深碗裡。
“呐,是新的喔,我可沒嗦過!”她眨著黑乎乎的大眼睛,很有些理直氣壯。
看著那幾塊骨頭,胡允深差點就笑不出來了。
他這個女兒,長得再漂亮,一臉胎記也醜的驚人,何況還總是這麽不懂規矩。
真是不如若笙討喜。
胡允深面上裝作和善:“爹爹不吃,你自己吃吧。”
小家夥噘嘴,嫌棄地將雞屁股撥去一旁。
陳清音提起梁雲燕。
“梁夫人入府後住的應該還習慣吧,我昨日回來到現在,還沒有見過她,不知安排的她滿不滿意。”
“她昨天說了,讓我找到機會,代為感謝你,夫人,你辛苦了。”胡允深握住她的手,仿佛深情款款。
“只不過,”他話音一轉,“她現在還沉浸在失去丈夫的傷心中,不愛出門,所以就不能來給你請安了。”
陳清音緩緩點頭,表示理解。
“人之常情,讓她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的,我派人送過去。”
“不必了,母親已經安排人去伺候打點,你無事就別去打擾她們。”
陳清音微微皺眉,打擾這個詞,說的她好像虧待了梁夫人母女一樣。胡允深這時放開她的手。
“夫人,你哪兒哪兒都好,有一件事就是做的不聰明,前幾天我們吵架,我知道你心裡有氣,可你也不能跟嶽父告狀,這不是讓他擔心麽。”
陳清音更是疑惑:“我沒有告狀,只是給母親掃墓時,遇到了父親,才聊了幾句,胡允深,為何我在你心裡,總是這麽不堪?”
胡允深一愣,哪兒想到一向賢良淑德的妻子,竟會反過來指責他了?
“你看你,我不過隨便說兩句,又生氣了,清音,你的小性子可要改改了。”胡允深一副教導的口吻。
陳清音大為不滿。
“別的就算了,我倒是想問夫君一句,為何父親送來的東西,我從未收到過?”
胡允深喝茶的動作一僵。
他解釋道:“當初你跟家裡決裂,鬧的不可開交,我每次提到你父兄,你便不高興,我哪裡還敢告訴你,他們送了東西來?”
陳清音沒想到他還倒打一耙。
她伸出手:“那東西呢,給我吧。”
胡允深放下茶盞,抿了抿唇:“東西……有一部分在庫房裡,還有一部分,當時我急著用,就拿去打點上峰了。”
胡綿綿在旁邊眨著大眼睛。
“書上說,不問自取,是為偷。”
胡允深臉色頓時鐵青:“放肆,胡綿綿,你想挨打了?”
胡綿綿朝他吐舌頭,一點也不怕。
來打一下試試!
把他手指掰成雞爪子!
陳清音有些失望:“夫君,你拿我的東西去打點,我從沒有過意見,可你至少要告訴我一聲!”
胡允深卻歎氣:“我們是夫妻,你的東西不也是我的嗎?罷了,是我自視過高,以為我在你心裡很重要,我現在就讓人開庫房,把剩下的東西給你搬回來。”
陳清音冷著臉坐在凳子上,胡允深哄了兩句,見她真的生氣了。
便道:“你消消氣,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語畢,他說要忙軍務,便離開了屋子。
他走後不久,下人們搬了四個大箱子進來。
琳琅清點了一遍,驚歎:“都是夫人您之前在閨中時,喜歡的首飾、綢緞,還有給綿綿小姐的撥浪鼓和長命鎖。”
陳清音一聲苦澀:“我還以為,父親他們當真跟我斷絕關系,再也不管我了。”
她擦去眼角的淚水,兀自傷心。
胡綿綿撅著小屁股,在箱子裡翻了片刻,小腦瓜頂著雲霞錦的布料出來。
“娘親,娘親,這個顏色好看,我要看你穿。”
陳清音看過去。
雲霞錦是她成婚前最喜歡的布料,因為鮮豔明麗。
可自從她成婚,婆母和丈夫都不喜歡她張揚,故而她衣服的顏色都選擇素雅莊重為主。
胡綿綿撒嬌地抱著她胳膊:“娘親,穿給綿綿看嘛,不然,好看的布料就要浪費咯!”
陳清音頓時放下心中顧慮。
她摸了摸女兒稚嫩的小臉:“好,娘親依你。琳琅,你拿著這兩匹布,按照我和綿綿的尺寸,裁兩套母女裙。”
“是。”
另外一邊。
高嬤嬤領著榮兒,悄悄地來到梁雲燕的屋子。
門扉一開,榮兒連忙擠進去:“娘,娘!我好想你。”
“榮兒!我的兒你受苦了,嫡子變庶子,可憐你了!”梁雲燕哭著將孩子抱緊。
高嬤嬤眼裡閃過不愉快,看了眼外頭:“梁夫人可要快著點說,時間不多,別叫大夫人那邊看見了。”
梁雲燕抬眸,很不客氣地看了一眼高嬤嬤。
“請嬤嬤你出去吧,我們母子說完話,一會你再領他回去。”
高嬤嬤退出門外,一張老臉寫滿了不痛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