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綿綿歪著小腦袋,一會看看自家娘親,一會抬頭看看抱著她的那個帥叔叔。
他們兩個竟都沒再開口,而是目光複雜的望著彼此。
隔著滿園火楓,隔著飄落的秋景。
陳清音仿佛看見了四年前,她也是站在這裡,跟他賞景。
她極快地回過神來,掩去眼中漸漸要騰起的通紅。
“綿綿,回娘親身邊來。”
男人看了看懷中的小家夥,選擇將她放在地上,讓她自己走過去。
沒想到,胡綿綿小手直接抓住他的袖子。
“叔叔,你叫什麽吖,你剛剛救了我,告訴我你的名字,回頭我讓娘親去你家裡感謝你吖!”
小家夥眨著圓潤烏黑的大眼睛,軟萌地瞧著他。
陳清音臉色陡然微紅,急忙走過來拉住胡綿綿的小手。
“綿綿!”
相比之下,男人沒有那麽局促,彎腰對小家夥報以清儒的笑容。
“叔叔姓寧,名觀舟,住在定安巷第壹拾貳號。”
陳清音有些無奈,她女兒童言無忌,寧觀舟怎麽還認真回答上了?
胡綿綿連忙揮動小手,安排琳琅:“快記下來,到時候娘親帶我,感謝恩人叔叔去吖!”
琳琅自然是知道眼前這位寧大人跟自家夫人的關系。
她乾笑兩聲,連她都尷尬地想鑽進地底下,何況夫人?
陳清音一把將胡綿綿拉到身後。
她乾咳一聲:“寧大人,孩子玩笑之語,還請大人不要介懷,方才寧大人救了小女,我十分感激,屆時會派人送謝禮到府上。”
說完,她低了低頭:“那就不打擾寧大人賞景了。”
陳清音牽著胡綿綿想離開,誰料,寧觀舟清潤沉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清音,一起喝杯茶吧。”
陳清音腳步微頓,停了下來。
胡綿綿仰頭,看見自家娘親眉頭輕皺,似有惆悵。
還不等陳清音回答,小家夥就回頭,奶聲奶氣地問:“有糕點嗎?有的話,我們就去。”
寧觀舟一怔,被這小家夥的機靈鬼怪逗笑。
“有,你喜歡吃什麽?”
胡綿綿頓時撒開自家娘親的手,噠噠跑向寧觀舟。
“哎!綿綿!”
“我喜歡吃的可多啦,紅豆糕,櫻桃煎,軟芸豆,還有雲朵糖,叔叔你都能弄來嗎?”
小家夥已經輕車熟路地跑進了寧觀舟的懷裡。
寧觀舟一笑:“這有何難?”
他抬頭,吩咐忽然出現的暗衛:“將小姐的要求記下來,去城裡買,快去快回。”
“是。”
說罷,寧觀舟抱著胡綿綿,走到陳清音面前。
只見陳清音一臉無奈地看著小家夥。
“寧大人,那便叨擾了。”她輕輕歎氣,對寧觀舟頷首。
“你我之間,無需說這種話。”寧觀舟一笑,清潤如謫仙般的眉眼,依舊俊朗似少年時。
韓大認得他二人,便直接將他們帶去了過去陳清音和寧觀舟最喜歡喝茶的雅間。
這裡恰好在二層,能縱觀山莊裡的湖泊還有楓葉。
寧觀舟和胡綿綿相處的很好,這會兒,胡綿綿正讓他抱著,趴在窗子上,指著外面的景色問東問西。“帥叔叔,那邊的山,為什麽是綠色的吖?”
“因為種的不是紅楓,而是松柏。”
寧觀舟說罷,轉而指著西邊:“往那邊去,是另外一個溫泉莊子,裡面遍植棗樹,非常甜,等到冬天,叔叔帶綿綿一起去,可好?”
胡綿綿眼睛都亮了,拍著小手:“好吖好吖!”
寧觀舟含笑,余光卻看著坐在桌子邊,靜靜喝茶的陳清音。
她大概很不自在,背脊挺得筆直,眼光瞧著桌面上,看起來面色端莊不容侵犯。
實則,寧觀舟太了解她了,知道她這會兒心不寧靜。
恰好此時,暗衛將糕點買回來。
寧觀舟輕輕放下胡綿綿,小家夥就跑過去享受起來。
沒吃一會,胡綿綿就開始打嗝了。
陳清音無奈地笑了笑。
她這個女兒什麽都好,就是有點貪吃,經常吃的自己小肚子溜圓。
“琳琅,你帶綿綿去散散步,要看好她,別讓她再跑到湖邊。”
“是。”琳琅帶著胡綿綿離去。
等到小家夥走了,雅間內只剩下陳清音和寧觀舟。
兩人相坐無言,各自品茶。
好一會,寧觀舟才主動問:“你過的好麽?聽說胡允深打了勝仗,如今已得封四品將領。”
陳清音抿唇:“就那樣。”
她回答的冷淡,寧觀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片刻後,陳清音才道:“還沒恭喜寧大人,又高升了,這次榮封首輔,進入內閣,以後前途一片錦繡。”
提起功名,寧觀舟有些漠然。
“皇上賜予的虛名越多,我越需要承擔的責任就越重,這次我被調回京城,是為了徹查三十年前龐家的一樁通敵叛國冤案。”
這個案子,陳清音有點印象,因為當時全京城鬧的非常轟動。
時任兵部尚書的龐大人一家,忽然被彈劾,說是通敵叛國,私自販賣兵火給敵國。
皇上盛怒之下,將龐家上下九十二口人抄斬。
那幾天,鮮血像水流一樣從巷子裡流淌出來。
彼時還是小女孩的陳清音,跟著哥哥上街買東西,隔著一條街都能聞到衝天的血腥味。
“冤案?已經有眉目了麽?龐大人果然是被冤枉的?”
當初她父親就為了龐大人的清白死諫過,可皇上正當盛怒,誰的話也不聽,否則就要牽連賜罪。
寧觀舟頷首:“皇上已經有所懷疑,只是苦於沒有證據,認為真正通敵叛國的人還藏在幕後,我回京之後,主要任務就是查清此案,揪出幕後黑手。”
陳清音私覺這件事不好辦。
京城勢力盤根錯雜,而且案子已經這麽久遠,他該怎麽查?
果然如寧觀舟所說,他的職銜越高,皇上對他的要求就越高。
一些叮囑關心的話,到了嘴邊,陳清音卻咽了下去。
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她拿什麽身份關心他?
陳清音只能拿起茶盞,低眉品茗,裝出漠不關心的樣子。
寧觀舟見她沉默,他想了想,終究道:“前幾天我就回京了,見過晉陽侯和他夫人,聽他夫人說,胡允深帶了一對遺孀回家。”
“聽說她們對你頗為不敬,像是有恃無恐,你可要我幫你查查,那對母女,到底是不是遺孀?”
一句話,猶如石子落湖,驚起一片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