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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的东西也就愈多了。
海崖下、岩壁上星星点点地坠着人家,那么一小片就零零散散地汇成一个小渔村。
渔村附近的空地上摆满用木棍树枝拼凑成的简易架子,借着日光晾晒着渔网与捕捞上来的海物,咸腥的味道也由此更重。
壳海岸边绝不止是浪潮拍打沙滩的声响。
垂髫小儿背着小竹篓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多数时候你追我赶地嬉笑打闹,偶尔蹲下刨几个沙坑从中挖出硬壳的海贝,就顺手将它们丢进竹篓里。
若是屏息凝神,似乎还能听见它们相互碰撞的脆响。
而一旁围坐在一起补渔网的妇人,声音会更响亮些。
她们聊着昨日今日发生的琐事,说到有趣的事情上时,所有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冠寒不知道那些海物都叫什么名字,也听不太懂她们在说些什么。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看得入了迷。
“想要下去看看吗?”时易之适时地开了口。
马车下不了沙滩,他们停下的地方在海崖上,若想要更近距离地触碰到海,就还需从海崖上凿开的石阶往下走一段。
问着,时易之又转身从马车内拿出了两个小竹篓和小锄头来。“海水退了潮,这个时候能在沙滩捡到一些海物,这是我昨日就让人备好的,你若觉得有意思,也可以像他们一样挖一挖。”
冠寒手已经伸过去接下了东西,但嘴里还是要装作感觉一般般。
他很是勉为其难地说:“既然你都已经带来了,那我自然是不好拂了你的面子的。”
说完,就赶在时易之的跟前,脚步匆匆地拎着竹篓和锄头下了石阶。
石阶宽敞路也清晰,他们二人顺着往下走了不到一盏茶,就踩在了松软的沙面上。
时易之是被海养大的清州人,他早已习惯了沙滩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感受,可从未有过这样经历的冠寒就要警惕得多。
他只肯用一只脚去试探,另外一只如何都要紧挨着石阶,直到发现时易之在上面站了许久都没问题后,才放心地踏了上去。
为了能让他更安心,时易之索性就大着胆子拉住了他的手。
冠寒好似确实被他安抚到了,主动地走近许多,与时易之肩挨着肩地往潮水的方向走去。
两人如此慢慢悠悠地走着,冠寒先是沉默,而后又突然开口道:“时易之,好奇怪。”
“何处奇怪?”
“处处都很奇怪。”冠寒说,“因为处处都和湄洲不一样。”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从前听说有海,就猜想过海或许和湄洲河会有不同,但没想过竟是这样的不同,好似不在同一个人间。
“而你又说在海的那边有另外一片大地,上头生活的人与大晏人截然相反,那如此看来,这世间真是好大啊,比南风馆、比湄洲都要大太多太多了。”
在南风馆那方寸之间长大的冠寒,曾以为湄洲城内已经可以被称作一方天地了,可出了府城,才知道湄洲下头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县与镇。
而来到清州之后,他又终于明白了天地到底有多广阔。
山脉绵延,阔海无边。
这天地之大,让他逐渐地忘记在南风馆生活的那十几年,那些疼痛的、不堪的、腌臜的一切都慢慢变得模糊,仿若都已经成了上辈子的旧事了。
时易之不知他心中所想,听了话后抿抿唇,道:“且不说海的那边,其实大晏之北与江南也有很大的差别。你若愿意,那日后我可以带你……”
他本想说带冠寒游遍大晏,哪知话还没说完,那只被他握在手里的手就倏地收了回去。
“怎得了?发生何事了?”
他扭头看过去,就见冠寒已经蹲在了地上,正拿着小锄头在刨沙。
左右附近没什么人,时易之也不再讲究什么,也直接跟着蹲了下去。
“可是看到了什么?”他问。
专心致志刨沙的冠寒没回他的话,挥着小锄头舞了几下后,一个海贝就展露了大半出来。
冠寒索性弃了锄头,直接伸手去拔,怎料没用多少力就扯了出来。
翻转着一看,竟然只有半个壳!
“我还以为是活的呢,怎么就剩下一个壳了。”冠寒甩了甩壳上的沙子,在日光下摆弄了几下,海贝的内侧泛出了绚烂的彩光。“不过这个壳还挺好看的。”
“是很好看,你可见过钿螺工艺做的物什?就是用螺壳或海贝磨碎后做的。那些大漆上的彩纹,也是镶了一层海贝与金粉打磨后的效果。”
“好。”闻言,冠寒捻着那个海贝丢进了时易之的小竹篓里。“那时少爷就用我捡到的这些壳,帮我打个钿螺的柜子吧。”
冠寒这么说,时易之也确实起了些心思。
钿螺工艺流光溢彩,很得府中女子的青睐,只是当初因为时易之自己用不上,便也没留下过。
现在细想一番,西厢房给冠寒用的那些的确都太沉闷了。
他这边想着这些,那边冠寒已经走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有了方才那么一回的挖物经验,冠寒好似就得了趣。
一直凝神盯着沙面寻找海物留下的痕迹,还用小锄头砸晕了几个从石头底下钻出来的小螃蟹,没再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和时易之聊别的什么。
时易之见他难得那么开心,也未去不识趣地打扰,扭头寻找起螺壳与海贝来。
全身心地沉浸着,时易之也逐渐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顾着去做这么一件事了。
而等他再回过神,是因为冠寒在不远的地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时易之!”
没有惊惧,却有几分急迫。
他顺着看过去,却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一块巨大的礁石把冠寒的身影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时易之,你过来。”
时易之不疑有他,立刻走了过去。
“怎……唔——”
哪知才刚靠近,手腕就被攥住,而后整个人都被拉了过去。
下一刻,唇就被堵上了。
未能反应过来的时易之怔愣住,眼睛不自觉地眨了几下,表情也有些呆滞。
“寒……”
“时易之,”冠寒打断了时易之的话,与他额头抵着额头,然后如呢喃般轻声说:“你说得对,清州是很好的。”
清州好,带他来清州的时易之也很好。
冠寒想,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好。
如此良辰好景不应虚设,因而冠寒没有再耽搁,轻啄几下后,又吻上了时易之的唇。
海边的一切或许和从前都是不同的,起伏的潮水拍打着礁石,乳白的海浪又迸溅到了他们二人的身上,潮湿的吻竟然也因此带上了几分咸腥的味道。
衣摆被浸湿,冠寒稍稍拉远了几寸,半扶半抱地把时易之送到了礁石上坐着,自己也跟着踩了上去。
时易之的脸羞得涨红,好像很不能接受以那样的姿态坐上来。
始作俑者冠寒得意地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