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一聲沉悶的響聲,是拳頭和骨頭以及肌肉的激烈接觸。
葉天卉抬眼看過去,她看到顧時璋臉色已經泛白。
她面無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揉了揉自己剛才被攥緊的手腕,淡聲道:“我討厭別人這麽挾持著我不放,你也不例外。”
她微歪頭:“你以為你可以這麽對待我嗎?”
就算她親爹,都不可以!
顧時璋緊緊抿著毫無血色的唇,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眸子就那麽望著她。
葉天卉輕哼:“我走了,以後我們再無瓜葛,不要追著我攜恩圖報,你實在想討債,也可以,列個帳單給我吧,心情好的話,也許我會付帳!”
說完,她甩袖而去。
頭也不回。
一直到等她走出老遠後,她才停下腳步。
閉上眼睛,再睜開。
站在大街上,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熙來攘往的人群,琳琅滿目的商品招牌,以及縫隙裡透出來的一些藍天,這些都在眼前成為虛幻模糊的影子。
而就在這種虛化中,一張臉龐格外清晰起來。
他眸色晦暗難辨,臉色蒼白,抿著薄薄的唇,就那麽看著她。
葉天卉緩慢地搖頭,試圖甩去那影子,但是良心和愧疚卻猶如晨間無法阻擋的霧一樣升騰起來,讓她難以冷靜地思考。
她剛才揍了他一拳。
當胸一拳。
盡管這一世她的力道和速度都不如上輩子,但她知道,她那個拳法,那個角度,那個力道,是足以讓普通人重傷的。
她是不是有點太狠了?
他到底幫了自己很多,就算他有一兩處自己不喜的,但也不是什麽大罪過,自己憑什麽這麽對他?
其實剖析自己的內心來反思,只不過是羞惱成怒罷了。
她知道自己在意,可是一切都不如人意,她畏懼,畏懼知道真相。
害怕顧時璋終究如同上輩子的何清敘一樣,不聲不響地放棄自己,留著自己去猜測,去疑惑,然後去化解自己內心的無奈。
事到如今,她必須承認,其實她並沒有那麽在意那個何清敘,所以她輕易釋懷了。
但是重來一次,同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顧時璋身上,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輕松放下並不在意。
因為害怕自己不能,所以開始逃避,開始用強硬的言語來武裝自己。
寧願刺傷他,絕對不能傷了自己。
她仰頭,望著天空,怔怔地看了很久,終於轉身往回走。
這是她自己的心結,她不能因為這種心結去傷害別人。
她應該去問清楚,若是最不好的結局,便從此疏遠了,或者做一個並不親近的朋友就是了。
她何必這麽對他呢。
於是她終究往回走,走在那一座座高樓前,穿過那一處處人群。
這麽走著的時候,心裡難免想著,也許他已經離開了,從此後,兩個人恩斷義絕,再無瓜葛,他不會原諒她,而她也不會回頭再說什麽。
一個拐彎間,她終於抬眼看過去,結果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和他的視線對上。
已是夕陽時分,他迎著落日靜默地站在那裡,依然保持著她離開時的那個姿勢,周圍川流不息的人經過他身邊時分開又合攏,仿佛被摩西趟過的海。
風吹起他的發,那一縷縷短發便輕輕動著。
而他卻是仿佛被定住一般,一直保持著他離開的姿勢,就那麽定定地看著她的方向。
哪怕如今視線遠遠地相觸,他似乎都沒有任何反應。
她腳步略滯了下,到底是走到他面前。
視線無聲交纏,她竟然有些臉紅了。
於是她微咬唇,將視線看向遠處,仿佛漫不經心地道:“我打你,是我不對,向你道歉。”
他並不出聲,幽深的眸子中依然沒什麽情緒波瀾,就那麽緊緊地盯著她。
葉天卉:“但你非要攥著我不放,我讓你放開你也不放開,我不喜歡這樣。”
這時候,顧時璋卻開口了:“為什麽?”
他的聲音很輕,沒什麽情緒,不過卻很固執:“為什麽突然生我氣了?”
葉天卉含糊地道:“其實也沒什麽。”
顧時璋:“告訴我。”
他用很低的聲音道:“讓我死也死個明白。”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這讓葉天卉心裡越發愧疚了。
歸根到底,她打了他,這是不應該的。
他長得這麽像聖人,他對她好,她不該因為一點小事打他。
所以她終於道:“我可以告訴你理由,但你不許笑我,也不要問為什麽。”
顧時璋:“好,你說。”
葉天卉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感覺和想法,這種事情終究是陌生的,她沒什麽經驗。
於是她很小聲地道:“先說下,反正我們做不成朋友也沒什麽,我不會生你氣,我打了你,如果你要去醫院,我可以幫你治,我現在有很多錢,可以賠你錢,給你出醫藥費,你想要多少都行。”
顧時璋沉默了片刻,終於道:“看來你果然發財了,打人的時候已經想著怎麽賠錢了。”
葉天卉:“……”
顧時璋:“說吧,不要你賠錢,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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