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貞大讚,突然又露出悵然之色,“可如今像紀安撫使這樣明白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
她起身越過書案,走了出來。
“朝廷重文抑武的國策,早已顯露出無數弊端,直到近日國之將傾之際,才顯露真正的惡果。”
“朝廷壓製武將太過,以至於為將者沒有做將帥的模樣,只會聽命行事,不敢妄為,生怕犯錯,寧肯少做不做,也不願多做犯錯。”
“我雖不知毗鄰幾路的主官,到底是何心思,但左不過就是這些。二位心思剔透清明,也願意助我夫妻二人,實話不怕告訴二位,虞夫人此前來襄州,不光帶來了父皇的手諭,其實還帶來了一人。”
誰?
康承安和紀光都看了過去。
“七皇子蕭杞。”立在那的元貞淡淡道。
康承安錯愕。
紀光則面色複雜至極,一副想哭卻又想笑模樣。
“此言當真?”
他微微前傾著身子,一副殷切之態。
元貞看向他,微微點了點頭。
紀光當即站了起來,道:“公主,老臣這就去京東西路一趟,務必說服當地四司長官聽從公主和楊將軍號令,有公主和將軍的英明決策,我昊國一定不會亡!”
說完,他也不等元貞允許,就匆匆走了,哪還有耳順之年的老態龍鍾。.
元貞回到書案之後。
康承安坐在原處,沒動也沒說話。
元貞也沒催他,而是繼續看著自己的劄子。
如今由於她身在穎昌,對南路那鞭長莫及,於是便下令給馬賀及當地各州縣官員,若有事,均可用書劄方式言事,把劄子遞到襄州,再由張猛送到穎昌來。
包括京西北路這,也開始在按這種方式在言事。
當下正逢戰時,看似各處沒亂,實則下面早就亂了。上層官員無心管下層官員,而底層官員又懶政怠政,自掃門前雪。
經過元貞這一番運作,如今南路與北路兩地的軍備和糧食,都進行了初步統合。再用這種法子把各州縣官員統合起來,不光方便消息傳遞,更便於命令下發時,能確切落到實處。
很草台班子的做法,但卻極其有效率。
“有話就說,你也算是我收歸到手下的第一人。”元貞頭也不抬道。
康承安局促一笑:“倒沒什麽話說,只是沒想到紀安撫使之前還一副悵然悲痛之態,如今倒頃刻就變了一副模樣。”
元貞提筆在墨池裡蘸了蘸墨,還是沒有抬頭。
“那是因為他有了安身立命的寄托。之前他覺得昊國亡定了,不報任何希望,哪怕將軍如今在京郊努力著,他也覺得是螳臂擋車,無甚用處。”
“紀安撫使是老臣,他不像主和派那樣,對北戎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恰恰他想的非常現實。如此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北戎怎可能會放棄徹底滅亡昊國的想法?所謂和談不過是又一場陰謀。”
“所以我們做什麽說什麽,他都是聽之任之,哪怕我這個女子插手兩地政務,他也覺得沒什麽。哀莫大於心死,不過如此。”
“可如今不一樣了,哪怕整個蕭氏皇族都搭在裡頭,只要外面有個七皇子,就意味著有了另起爐灶的希望。自古以來,還少得了這般事?國君遭人擄掠,臣子另立新君,他大概是想到‘晉人執鄭伯’的故事了。”
‘晉人執鄭伯’的故事,說的便是春秋戰國時期,諸侯討伐鄭國,晉國抓住了鄭國的國君鄭伯。
鄭國的大臣們無計可施,這時一位叫做公孫申的大夫說:“只要我們攻打許國,並表示另立新君,晉國覺得抓了國君無甚用處,自然會放回我們的國君。”
之後鄭伯果然被放回來了。
這個故事說明了一個什麽道理?
說明國君並非非某一人不可,當這個國家需要他是國君時,他才是國君,若不需要了,敵人即使擄掠了國君,也是無甚作用。
紀光悲愴的是昊國的未來,而如今身在襄州的七皇子,讓他又看見了未來,所以他才會一改態度。
所以公主故意透露七皇子的存在?
要知道,此前連他都不知道這件事。
康承安怔怔想著。
他又看了看伏案的元貞,嘴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終究還是沒忍住,道:“那公主可認為稚嫩柔弱的七皇子堪當大任?”
元貞抬起頭,看了過來。
“那康轉運使,又想聽何種回答?”
康承安一怔,道:“自然想聽公主的心裡話。”
元貞突然笑了,扔下手中狼毫,靠進椅背裡。
“心裡話就是有些人讀書讀迂了,就認這個所謂的君君臣臣,給他們一些想望,也能提起精神來好好為我辦事。”
她坐得久了,也有些累了,姿態並不是那麽端莊,卻言談之間揮斥方遒,那股屬於上位者的冷漠感再度臨身。
“真話就是,誰來擔這個大任都可,但昊國上下沉屙難治,必須要有一場徹徹底底的清洗,才能煥發出生機。不然,即使今日解了上京被困之危,日後上京還會被困第二次第三次,只要那些人還在,上京之危就不算解了。”
說到這裡,她看了過來:“康轉運使可滿意這個回答?”
康承安渾身一震,如夢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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