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滿奏犢的案後,坐著一名白發紫衣的老嫗。
只看她發色,大約在花甲之年,反正歲數不小了,但她面容平整,不若尋常老婦那般溝壑叢生,脊背很直,身材消瘦,倒不顯老相。
“這位公主自打來了後,就只是每日喝茶論書練字作畫?”
程直筆點了點頭,眉心緊皺。
“這是當做自己宮裡那般閑散隨意,每日準點來準點走,怕也只是為了應付差事,還帶著曼兒成日與她吃茶說笑,不成體統。”
虞夫人抬頭看了弟子一眼。
她這一生弟子無數,最後能留在身邊的,僅兩人。一個是眼前的程直筆程半香,一個則是關直筆關巧慧。
半香秉性剛直,不懂曲繞,巧慧人如其名,內慧在心,擅思也多思。
虞夫人看重程半香的剛直忠誠,不該說的絕不多說。
直筆內人不同其他,效忠只是聖上,她們是聖上的筆,是聖上的手,不需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可虞夫人恰恰也頭疼的是程半香的剛直,畢竟今時不同往日。
而關巧慧與之相反,她太聰明了,看似面面俱到,實則想法太多。虞夫人欣賞她的聰明,卻又不敢苟同她的聰明。
這就是矛盾所在。
“曼兒畢竟是你帶出來的孩子,怎生說她隻懂吃茶笑鬧?她年紀小,不夠穩重,不過如今還有你在,有你擔著,她多少能肆意些。當年你不也是這麽過來的?等到了歲數,人自然穩重了。再說,曼兒也不是沒辦正事……”
說著,虞夫人將目光投向面前一張紙上。
這紙似被人揉過,滿是折痕,其上墨跡點點,似乎是墨還沒乾,便被人揉成一團,顯得很髒。
卻還是能看清上面所寫的字。
重點也是字。
作者有話要說:
①三句詩都來自唐朝詩人,兩句李賀的,一句岑參的
明天見
第29章
程半香很不解。
這種不解從收到口諭到現在, 她都沒想通,又因元貞帶得苗曼兒成日不乾正事,因此讓她有些煩躁。
是啊, 這位公主突然來尚書內省到底是想幹什麽?
虞夫人暫時也沒結論,但並不妨礙她看出此女定有目的,絕不僅僅只是為了教字。
“不說她到底想做甚, 此女一手字倒是出神入化,頗得聖上精髓, 拿來教你們卻是夠了。”
程半香不懂為何說著說著又說到字上面了, 就像那日徒弟興匆匆拈個紙團來找她,說元貞公主的字真好, 會寫好幾種不同的字,只可惜這字被她揉了。
她尋思師傅交代下來,讓她們看看這位公主來到底是想做什麽, 只可惜曼兒不做正事,就拿回一個紙團來, 她就把紙團交了上來。
如今師傅又說此女的字,難道這位公主的字裡有什麽含義?
程半香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又見師傅沒什麽要事與她說, 就告退離開了。
等她走後,從一旁走上來個中年婦人。
此女相貌普通,做宮人打扮,但格外有種溫婉平和的氣質。她走過來後,沒動桌上那張紙, 隻把一旁雜亂的文書收了收, 又給虞夫人換了盞茶。
“蕙娘你來看。”
蕙娘擦了擦手,俯身去看那幾行字, 看完後說:“這位公主的字倒頗有一股不屈不甘之意,似有志未酬,又似……”
“又似什麽?”
蕙娘又端詳片刻,似有些遲疑:“又似面臨什麽困局,心中焦慮,未找到破局之法……”
她說得很慢,很遲緩,語氣滿是不確定。
虞夫人突然笑了起來。
她笑起來不若平常女子,只見形不見聲,而是笑出聲的。
笑完,她似有些感歎:“你心思剔透,聰慧過人,卻跟我的時間太晚,早年沒學過,年紀大了也學不成什麽了,不然你來接了我這位置,我何至於在半香和巧慧之間左右為難。”
蕙娘倒是灑脫,笑了笑道:“我本就不是個做學問的,也做不了,蒙夫人大恩,隻想一輩子跟在夫人身邊侍候夫人,別的倒是從未想過。”
虞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似想說什麽,卻突然咳了起來。
這一咳就止不住了,隻咳得喘氣不得,面色蒼白。
蕙娘又是撫胸與她順氣,又端了水來與她喝,埋怨說:“夫人也要顧念自己身子,您日裡勞累,眼睛也不好,這舊疾隔三差五發作,如今好不容易才將將好了一些……”
虞夫人咳了好一會兒,這一陣陣咳嗽似乎將她整個人精神氣兒都抽沒了,人也佝僂了不少,無力地半靠在椅子裡順氣。
蕙娘小聲說:“叫我說,夫人年紀也不小了,若是在宮外,該是頤養天年之時,偏偏聖上就是不放您走。”
虞夫人慢慢平緩呼吸。
半晌,方沙啞道:“我現在走不得,找不到一個可以托付的人,又哪能輕易離開。我若現在走了,內省這無以為繼,聖上怕是連一個敢信任的人都沒了。”
蕙娘也知內情,聞言也不知該說什麽,只是低低地歎了口氣。
“其實內省這裡藏書並不多,不如太清樓和寶文閣,不過倒也有些太清樓和寶文閣都沒有的孤品。”
苗曼兒一邊說,一邊領著元貞走進藏書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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