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宿清焉如約去了繪雲樓。
蘸碧將他領進二樓的書房,微笑道:“先生先坐,我去請我家主子。”
“多謝。”宿清焉道了謝,仰頭望著滿牆的古籍。
書房並不是一間屋子,而是將二樓的大廳改成了書房。一座座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尤其是北牆更是整面牆都被書卷填滿。
宿清焉是嗜書之人,立於書海之中,不自覺將呼吸放得輕淺,直到腳步聲敲回他的心神。
宿清焉後知後覺地轉過身。
扶薇一手搭在樓梯扶手上,一手提裙,垂眸踏下一級級樓梯。藍白相疊的紗裙如雲似霧圍繞著她,她整個人仿若也騰雲駕霧而來。走廊盡頭的小窗有熱風灌入,吹起她的裙擺晃動,裙尾下若隱若現一小截光著的腳踝。
幾乎是視線碰到她腳踝的那一瞬間,宿清焉立刻守禮地收回目光。
“先生。”扶薇邁下最後一級樓梯,輕喚了一聲。
宿清焉望過來,看見她沒有戴珠簾半遮的芙蓉面。宿清焉的目光停滯了一息,溫聲問:“哪些書需要謄抄?”
“先生稍等。”
扶薇款步走向一座書架,隨意拿了兩卷書,放在書案上。宿清焉跟過去,立刻研磨謄抄。
一立一坐,扶薇立在書案旁垂眼看他濃密的眼睫。若是撥弄起來不知道是怎樣的觸覺。她的手輕輕搭放在書案上,指端於桌面悄無聲息地撚了一下。
可這樣天真的人,錢權似乎都無用。強囚也沒什麽意思。
宿清焉剛開始抄錄,扶薇捧了一盒香器而來。
宿清焉於文字間抬眸,入眼,是她執著香掃的纖柔玉手。
殘余的香灰被她輕掃,飄起又落下,細密似避不開的紅塵。
“呲”的一聲響,火折子迅速亮起一簇光,也燃起一股香。
扶薇將蓋子放上,一道香從孔洞升出,倔強地筆直而燃。
“抄書枯燥,給先生燃一炷香。”扶薇言罷抬眸,對宿清焉施施然一笑,不等他言,已經轉身而去。
扶薇沒有回樓上,而是拿了卷書坐在窗前的軟椅裡打發時間。
窗外夏日的光將整個書閣照得大亮,纖塵可見在光線下跳躍。
她於窗前而坐,照進屋子裡的大捧日光都先擁過她。宿清焉看向她,她坐在日光裡,好似成了光源。
宿清焉又很快收回目光,專心抄起書。
“啪”的一聲響,是扶薇手裡的書落了地。
宿清焉抬眸,見扶薇不知何時睡著了。
而這卷書的落地聲又將她吵醒。扶薇蹙眉醒來,如畫的眉眼間浮現幾分不悅。天氣突然熱起來,她脊背浮了一層香汗。這份炎熱讓她身體不太舒服。她甚至沒心情顧及宿清焉,徑自回到樓上沐浴。
沐浴之後,仍覺不適,又是一陣乾嘔,喝了藥,她昏昏沉睡去。待她醒來,已經是落日時分。
擺脫不了的糟糕病身,時常讓扶薇情緒低落。
當扶薇走到書閣,微微泛著紫的暮靄灑進屋內,宿清焉坐在暗下去的書案後抄書,一下午沒有起身。
扶薇神情懨懨地立在門口望了他好一會兒,才走向一座書架取了本書。
“換一本書抄吧。”扶薇將書冊放在宿清焉面前。
宿清焉也不多問,直接將書拿過來。將其打開,才發現是本寫滿淫詞豔曲的床笫歡記。
宿清焉不言,拿了本空白冊子,開始抄錄那些不堪入目的詞句。他神色無常,仿佛謄抄的句子和剛剛那本嚴肅的史書並無區別。
扶薇垂眼看著他快要將一頁抄完,才開口:“我是故意接近你的。”
宿清焉習慣性地將一句話寫完才停筆,他抬眼,平靜望向扶薇,道:“我知道。”
扶薇與他直視:“既知為何不避?”
宿清焉不答反問:“我有什麽可以幫姑娘的嗎?”
扶薇望著他,微微蹙了下眉,默了默,才說:“先生幫我寫一份婚書吧。”
宿清焉因為她這摸不著頭腦的提議愣了一下,想起上次幫她寫家書時她所言,宿清焉想著興許是和她那門不太好的婚事有關。
他從一旁拿了一張紅紙,問:“新郎和新娘的名諱?”
“先空著。”
宿清焉不多問,將婚書寫完,放下筆,看向扶薇,問:“還抄書嗎?”
扶薇望著他這雙永遠平靜的眼眸,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拋頭露面經商本就遭家裡人不喜,如今婚事有了變故,又怎敢告知母親讓她憂心。”
宿清焉無意探聽別人的私事,可有人對他傾訴,他會認真地聽。聽著扶薇輕遠的聲線,他眼前浮現扶薇上次說到“一切安好”時的眼睛。
柔情沉靜,藏著故事。
扶薇站得久有些累了,她微微倚靠著長案,垂眸去看書案上的婚書,緩聲:“我想母親來看我的時候,我有夫君在側,琴瑟和鳴。”
宿清焉皺眉。
他剛欲開口,扶薇搶先道:“我身體不太好隨時都可能去世,想來先生是不願意做實克妻之說的。”
“我……”
“又或者先生嫌晦氣,不想沾染重病之人。”扶薇輕輕一聲笑,“一年就好。一年之後我要麽病死要麽離開了這裡。到時候絕不再給你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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