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照進了病房,顯得非常刺眼。家駒走到窗戶旁,將窗簾給拉上。此時,聽見敲門的聲音。
『咦,這個時候會是誰呢?這麼早,不會是師母吧?』家駒疑惑地打開了門。
『嗨!家駒,好久不見了。』
『英…… 英吉?』
兩個人在門口站了約兩分鐘。還是由英吉開口,才化解這樣的尷尬。
『我可以進去嗎?』
『嗯…… 當然,進來吧!』
『老師…… 他還好吧?』
病床上的宏彬老師並未熟睡,但家駒和英吉並不知情。
家駒點點頭,而關於宏彬老師的病情,他並未多說。
『那你呢,這幾年過得好嗎?』
『還好!』家駒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
其實,家駒心裡是十分開心的,只是他從未想過和英吉的再次見面,會是在這樣的地方。
『在來這之前,我有和家雯聯絡過了。這幾年的事情,我大概都已經知道了。』
『是嗎?』
『你可以不要這樣嗎?有什麼事情可以說出來,不要什麼事都藏在心裡,我看了很難過。』
『小聲一點!這裡是病房,老師需要休息,有什麼事我們到外面說吧。』
家駒和英吉走在醫院的長廊上,兩個人一語不發。那樣的沉默,對兩個人來說都是很難捱的。曾經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這時卻無言以對。他們都知道,只要誰先開口,必定會傷了對方。
『昨天晚上,老師醒過來了。我等了七年,他終於醒過來了。』家駒用比較軟性的話語,讓沉默的氣氛畫上休止。
『真的嗎,那太好了!』
英吉看得出來家駒內心的激動,雖然只是平淡的表示,但他知道家駒這幾年來所受的煎熬,絕對不是這一句話就能涵蓋的。那一瞬間,他明白了一切,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對了!我要恭喜你取得長號的博士學位,這是你多年來的心願,不是嗎?』
『嗯!那你呢,這不也是你的心願嗎?』
家駒笑而不語。
『你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你對音樂的熱情我很清楚,現在你有什麼打算呢?』
家駒思考了一下。他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宏彬老師前一晚說的事情告訴英吉。
『如果說…… 我要回第二中學,你贊成嗎?』家駒試探性地問了英吉。
『回第二中學…… 什麼意思?我不懂。』
『老師希望我能接手第二中學的管樂團,但我需要你的協助,你願意幫我嗎?』
『接手第二中學?』
家駒認為自己需要英吉的幫助,便把宏彬老師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英吉聽了之後,也顯得十分驚訝。
『那你想過該怎麼做嗎?』
『有!我想了一整晚,所以失眠了。』家駒指著自己的黑眼圈。
英吉也把自己昨晚失眠的情形告訴家駒,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林森祐正在大發雷霆,原因是第一中學管樂團的成員在團體練習中頻頻出狀況。
『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要以為你們拿到縣初賽的優等第一,就可以有所鬆懈。在全國大賽中,還有更多對手等著你們,不要忘了去年的教訓。』
去年的第一中學,同樣是頂著縣初賽優等第一的頭銜,卻在全國管樂比賽中兵敗如山倒,慘遭滑鐵盧之役。在16支隊伍中,敬陪末座。
『我告訴你們,今年的第一中學管樂團是歷年來最強的,只要你們再加把勁,絕對有機會拿下全國的冠軍。』
台下的所有成員有些茫然,聽到老師發下這般豪語,顯得不知所措。
然而,在接下來的練習中,這番話似乎起了不小的作用,所有的成員呈現出最好的一面,讓林森祐對即將到來的比賽更添信心。
這就是林森祐最厲害的一面,懂得適時地激勵成員,讓他們有最好的表現。
家駒和英吉回到了病房,宏彬老師的太太正在削著水果。這時的宏彬老師也正好醒過來,但她似乎並不驚訝。
『師母,您…… 已經知道老師醒過來了嗎?』
『嗯!其實,早在兩天前,你們老師就已經清醒過來了。是因為他拜託我,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才會拖到昨天的。』
『不要讓其他人知道?』英吉問。
『還是讓我來說吧!我已經算好英吉會在這兩天回到台灣,在昨天晚上才會告訴家駒接手管樂團的事情。你們兩個人一向合作無間,我相信你們絕對可以讓第二中學回到當年的程度。』
『這麼說…… 英吉來的時候…… 您是清醒的囉?』
宏彬老師笑著點了頭。
『你們要有心裡準備,如果想要擊敗第一中學,會是一條很漫長的路。』
『嗯!他們今年的縣初賽表現得很出色。不過,評審的分數也給得太誇張了點,居然高達96.9分。』
『什麼,96.9分,那不就特優第一?』英吉一臉狐疑。
『我不懂評審的用意,明明分數是那樣的不可思議,卻仍堅持縣初賽不能給特優的規定。』家駒無奈地搖搖頭。
『家駒,就你來看呢,你認為他們的程度如何?』宏彬老師想藉此問題,試探家駒的能力。
『整體來說,木管稍微弱了點,銅管就比較強勢,特別是法國號和長號兩個部門,表現十分搶眼。』
『法國號和長號?』英吉和家駒兩人對看了一下。
『有一套!只是坐在觀眾席,就能聽出這樣的差別。我也挺佩服森祐這個傢伙,竟然可以將第一中學提升到這種程度。』
『聽您這麼說,您好像很清楚這次比賽的情形。』
『怎麼說我也在管樂界打混這麼多年,要查這種事並不困難。』
『那您覺得呢,第二中學有機會擊敗他們嗎?』
宏彬老師低頭沉思了一下,臉色顯得很凝重。
『如果沒意外的話,第一中學在這次的全國大賽中要拿優等,應該不是問題,但要想坐上冠軍的寶座,可能還要多等幾年的時間。』
家駒也點頭表示贊同。
『看得出來森祐在縣初賽下了蠻大的心力,從評審給的分數就能知道。可惜…… 全國比賽不吃這一套。縣初賽的評審和他都有點交情,難免會給他面子,分數會好看點。到了全國比賽,所請到的評審都是資深到不能再資深的管樂先進,以森祐的資歷,還嫌太淺。如果沒有真正的實力,是很難拿下好成績的。』
『去年就是這樣,他們一到全國比賽就變得荒腔走板,跟縣初賽的表現可說是天壤之別。』家駒說。
『那…… 代表我們有機會嗎?』英吉提出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宏彬老師和家駒都變得沉默了。
『以第二中學目前的狀況,可能連參賽都有問題。因為他們連指導老師都沒有。所有的成員數不到20人,整體的程度比國中的管樂團還不如。』宏彬老師忿忿不平地說。
『天呀!難道他們都沒有危機意識嗎?這樣遲早會被學校廢社的。』
『這幾年都是這樣的。有時候早上經過母校,聽到他們在吹奏朝會用的典禮樂,都快昏倒了。該附點的地方沒附點,該升降音的沒升降,程度差到不行。』家駒憂心地回答。
『所以,該是你們出面整頓的時候了。』
『老師,我們都已經畢業這麼久了,就算想回去帶團,可能…… 』家駒欲言又止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