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龍榮在清晨5點半,就被妻子小心翼翼的起床聲驚醒。
靜靜的躺在床上,聽著樓下廚房妻子和桂姐小聲說話,準備早餐。
兩條黑貝出了狗窩的吭嘰聲。
5點40分,女兒陶嬌那邊的臥室,傳來細微的動靜。
隔壁並排別墅,弟媳婦大嗓門喊兒子起床的吼聲。
陶龍榮一直很陶醉這種溫馨而有條不絮的家庭生活,也把自己的妻女看作是上天賜予他最寶貴的禮物。
不容任何人破壞!
所以當夏文陽走迂回路線,派邱金慧跑到明珠,對他丈母娘,小舅子一家,黃金白金鑽石珠寶手表,——
各種高檔奢侈品,不計成本的拚命砸錢。
只是十來天,就砸了一百多萬!
擺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決絕。
陶龍榮就不得不做出了他的選擇。
對自己當年一時風流,在山城的那個女人和大女兒,陶龍榮不知道夏文陽手裡還有沒有掌握有其它的底牌。
而夏文陽,喬三,苟建勇,欒大禹,夏武越,這些人,是一個集精與計算,行事狠辣無忌,無恥下流的小團體。
聽說他們又和莫孩兒那條鬣狗攪在一起。
在夏文陽做出足夠的讓步以後。
作為商人,陶龍榮雖然也不懼他們,卻完全沒必要逮著一件沒有發生的事情,和夏文陽死磕到底。
說白了,要是換做他,有這麽個好機會,也會毫不猶豫的對夏文陽一樣出手攻擊!
而且作為山城的本地商人,陶龍榮也不喜歡外地的商人過來攪局。
夏文陽開出的條件是:
前期綜合基建資金投入,山城地產4,文陽建築6。
其後在兩家後續投入中追平。
260畝的地塊,細分為8個區塊,兩家對半。
各自獨立,自負盈虧。
這和安居綠園談得三家共同出資,40:30:30的比列,組建一個總項目部,進行絞繩捆綁。
不但陶龍榮少了20%的權益。
而且一旦在項目裡面牛蒙恩和紀連雲聯手,他就會陷入完全的被動之中。
在商言商,作為純生意來看。
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所以,
陶龍榮毫不猶豫的賣了牛蒙恩,紀連雲,包括趙長安手裡有一段錄音這件事情。
“牛蒙恩和紀連雲他們還是太天真了啊,”陶龍榮不禁感歎,“居然真的相信夏文陽這條餓狼是吃素的,能輕易的甘心認栽?”
——
6月20號整整一天,隨便找人請了兩天假的趙長安,通過紀連雲的路子,找了一輛外市的貨車。
拉上了鍾連偉,清理他的家。
其實也沒啥重要的東西。
真正不能見光的,就是他那寫滿了厚厚一筆記本的記錄。
趙長安用一個大不鏽鋼盒子,裝著這個筆記本。
為了以防萬一,他又裝進去厚厚幾摞子書信,八本從小學到初中的日記本,一大摞子小學,初中獲得的獎狀,證書,獎杯,裝滿千紙鶴的小玻璃瓶,香囊,同心結,——
這樣一來,即使偶然被人挖掘出來,這本寫得雲山霧罩的筆記本,也被別的東西分散淹沒。
然後,趙長安倒進去蠟燭液體密封,再用泡沫板鋁線密密纏繞封閉。
騎車子跑到二十年後,依然沒有開發,作為森林公園保護區的郊區森林。
這一帶都是雜樹,
平時就一天經過不了一個人,更別提這個大夏天的正午。 在悶熱的天氣裡,趙長安鑽進了茂密的叢林,在叢林裡深入兩三百米,渾身汗透。
找了三株樹木之間的定位,用了近一個小時,挖了一個一米多深的深坑。
把裝著不鏽鋼盒子的泡沫板箱子,埋了進去。
鏟過來連土帶根的泥土,踩實,再覆蓋上一層朽爛的枯葉,完全看不到有人挖過的痕跡。
出來的時候,彎曲的山林土路上面只有蟬鳴和鳥啼,趙長安渾身被蚊蟲咬滿了疙瘩。
不過在熱風裡,卻是渾身舒爽!
因為總算是暫時了了一件大事情,把這個燙山芋封存起來。
不出意外的話,在幾年之內,趙長安不會再來這個地方。
然後,趙長安把家裡那些不值錢的東西,父母的結婚證,家裡的照片,證書,獎狀,黑白電視,電扇,煤氣灶,——
滿滿裝了一車。
由鍾連偉押車,去北面的殷城市。
紀連雲已經讓人租了一套屋子暫時存放。
“你去了就在屋裡呆著,沒事兒少出門。這是一千塊錢,一個月的生活費,還有你買一些電腦方面的書看,主要是建網站和網站管理,還有殺毒這一塊。”
“哥,你有啥大動作,別把我發配了哈?”
鍾連偉跟了趙長安屁股後面十幾年,顯然已經‘聞出了’不一樣的味道,有點急。
“小事情,別亂了方寸。”
趙長安朝著鍾連偉輕松的擺擺手,示意眼前的一切簡直不值一提。
下午三點,看到貨車開走。
趙長安回到屋裡,以飯桌為案,幾瓶子黑墨水倒進大碗裡。
攤開一張100x60mm的大宣紙,拿起毛筆,開始撰寫。
三年前,在夏文陽的指使下,曾家,喬三,一夥人,用匿名信的方式,四處郵寄發放,造謠中傷。
而在今天,
等了整整二十五年。
他趙長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要用大字報的陽謀,來揭露夏文陽小集團的嘴臉,對他進行最直接猛烈的狙擊!
這裡面的很多東西,在現在除了夏文陽集團的核心人員,外人幾乎都是一無所知。
不過趙長安的優勢就是他來自未來的記憶。
現在很隱蔽的事情,在十幾年以後,卻成了夏氏集團朝外吹噓,風雲博浪‘在風口起飛’的傳奇。
也讓趙長安知道了他們現在很多暫時不能見光的東西。
晚上10點許。
這時候趙長安已經狂寫了四十張,用完了五瓶黑墨水。
寫得右手幾乎失去知覺。
他拖著疲憊,跑到大院門口,買了兩瓶冰鎮啤酒。
一氣喝完。
就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腳步聲。
“老牛還是不行啊,讓他幫忙拖一宿都沒能耐?”
趙長安連忙收拾桌子上,沙發上,擱著的大字報,丟到床下。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為啥大約十年後,才不過27歲的單彩,就接替了牛蒙恩,全面主持單彩集團。
感覺真頭疼!
“哢嚓~”
趙長安剛藏好,防盜門就被打開。
“長安,你回來怪早嘀?老牛讓今天加班到凌晨,還要做夜宵,明早的早飯,我和你媽今晚就不回來了,在工地對合一宿,這是給你的夜宵。”
趙書彬進屋,看著空空如也的電視櫃,一對60mm高,沒了蹤跡的清青花荷梅瓶,變色的嚷道:“咱屋遭賊了?”
然後慌亂的把保溫盒遞給趙長安,衝進了他的臥室。
果然,
不但被偷了,而且連著他那個裝著戶口本,身份證,煤氣證,這兩個月積攢的工資錢的書桌,居然也消失不見!
“這賊怎正猖狂,桌子也搬走了!”
趙書彬大驚失色,身體有點軟。
窮家的東西雖然都是不值錢的破爛,可對於一個窮家講,卻是一家安穩生活的保障!
“爸,沒遭賊,是我拉走了?”
“啥?”
趙書彬聽到沒遭賊,臉色猛地變好,然後又是怒著震驚:“你拉哪兒去啦?”
“農專後門有一個房子,才五十塊錢一個月,我租了,以後在家裡吃飯也可以省下來不少飯錢。正好那家搬家有車子,就順勢拉了一車過去。”
趙長安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這樣再把咱家想法租出去,兩邊不就打平了?”
“你真要去上農專?”
趙書彬望著兒子。
“我這成績,也就農專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那行吧,你先別想別的,快吃飯,我還得回工地乾活。”
——
趙書彬下樓,騎車回工地。
兒子的這個決定,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真是在農專後門,以後想法和門衛搞好關系,借一下路,不用繞圈,能省兩裡路。
從後門到工地也就是十裡不到,比現在遠個五六裡,再起早一點也行。
就是麗珊又更辛苦了!
這小子還是個孩子,我倆都在工地吃飯,農專這麽遠你又不能過來吃飯,還不如在學校買著吃實際。
算了,大院到農專也有十來裡路,大熱天大冷天的到了學校累得哪還有心思學習?”
在幽幽的下弦月裡,趙書彬路過一排富人區別墅。
今晚是為了趕路,以前他們夫妻都是心照不宣的不走這條路。
夏文陽在建服裝市場的時候,以著市建的名義,拿下了這一片靠著路邊的荒地。
面積也不大,總共不到六畝。
建了十八棟三層帶著院子的小洋樓。
夏文陽,喬三,李用章,苟建勇,欒大禹,柴延傑,一人分了一套。
其余十二套銷售,抵平了市建的投資。
十二棟小洋樓,4x3聯排,用高大的圍牆圍了起來,門口還有一個看門的。
裡面家家燈火通明。
“咯吱,咯吱~”
趙書彬在自行車的呻吟裡,騎過這段公路。
“咦,這小子今天難道沒上學?”
趙書彬這時候才猛然想起了這個梗。
——
“在看啥?”
夏武越不耐煩父母的管束,早就搬到了喬三的家裡。
掂著一瓶冰鎮啤酒走出來,對站在二樓陽台的喬三說道:“這麽熱,外面你呆得住?”
“我看那貨好像是趙書彬那憨子。”
夏武越看去,不過在韻黃的路燈裡,已經看不到喬三嘴裡的那個人影。
“你說明天下午,怒極的牛蒙恩會不會殺了趙長安,哈哈,想著我就高興。”
夏武越灌了一口啤酒,心神俱爽。
“真是走眼了,老子這麽憨,兒子卻賊陰!還有曾曉曉這個賤人,不是姐夫今晚給我說我還蒙在鼓裡!
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不是你爸不讓動,明天我就先去她家辦了她,後天就把趙長安的腿打斷!”
“別介,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是?等高考了以後, 通知書下來,你再弄,就是嫩大學生了,比這不過癮?
還有趙長安,他那破成績,能走農專就是頂天。到時候咱們沒事兒就去農專,他看中哪姑娘,咱就專泡他的妹子。哈哈——”
夏武越得意忘形的大笑著。
“哈哈~”
喬三也跟著狂笑。
——
隔壁小洋樓。
在三樓陽台,夏文陽其實也看到了趙書彬的身影。
他不像喬三還不敢確定,而他和趙書彬從小到大到現在四十年,隻一眼,就是再模糊,他都能準確的認出來。
“哈哈~”
這時候,隔壁那邊的笑聲傳了過來。
夏文陽的嘴角也炸出了一抹微笑。
他非常期待明天下午的到來。
不僅僅是用無與倫比的計謀,乾脆利落的排除了兩個對手。
更是期盼的想看到,氣急敗壞的牛蒙恩,會怎麽對待自己‘趙哥’一家。
掃地出門,趕出工地,
這都是輕的!
至於讓利給山城地產,其實夏文陽倒不是非常心疼。
就像服裝市場一樣,
府河北岸260畝地塊,也依然是夏氏集團的一個中途跳板。
真正決定夏家能否起飛的關鍵,
卻是閱江樓對岸的桃花山莊,那一千畝的土地!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
夏文陽不禁想起了趙長安那張不討人喜歡的臉,使勁的皺了皺眉頭。
“社會的摔打會教你怎麽夾著尾巴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