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不行。
她和江白硯半夜離府,沒對家裡人說,得盡快回去報平安。
兩座宅邸隔著段距離,施黛穿過白牆青瓦的巷道,看水露沾葉、煙火人家,與長安的軟紅十丈不同,別有一番趣意。
江白硯買來一袋桂花藕糕,稱是青州特色,她嘗了嘗,甜而不膩,口感軟糯,味道上佳。
“好吃!”
施黛給懷裡的小狐狸也喂上一口,兩眼晶亮:“人間美味,喜歡。”
春雨初歇,小巷清幽,和江白硯並肩散步,再吃上一口熱騰騰的糕點。
施黛覺得,這絕對是人生一大幸事。
她的喜悅來得簡單又熱切,從眼尾蕩開歡欣的笑,雙瞳溢散剔透華彩。
是很能感染人的歡愉,像雲破月出,瑩瑩生輝。
江白硯看她許久,被她也塞了口桂花藕糕。
回到住處,正巧孟軻和施敬承從院門出來。
書聖隨同二人身側,不知在思忖什麽,緊蹙眉頭。
“咦。”
聽施黛輕快打完招呼,孟軻訝道:“你們一道出去了?”
用早膳時沒見著人影,她原以為施黛和江白硯還在睡覺。
施敬承把兩人從頭到腳掃視一遍,但笑不語。
施黛早編好了理由:“我醒得早,剛巧遇上江白硯,和他出去逛了逛。”
“逛逛挺好。”
孟軻笑道:“你們用早膳了嗎?青州不錯吧?去了哪些地方?”
“我們在街頭巷尾隨便轉悠,吃了藕糕。”
施黛問:“爹爹娘親和書聖前輩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青州鎮厄司唄。”
孟軻挑眉:“我們打算重新翻閱當年的案子卷宗,看看怎麽把凶手的身份揪出來。”
十年前的滅門重案疑點重重,難度極大。
施黛雖說跟著來了青州,頂多算作陪同,要論查案,得靠施敬承等人。
案子懸了這麽久,不知道能不能有所突破。
“放心吧。”
施敬承溫聲道:“我們已尋得些許線索。”
他說罷看向江白硯:“可要隨我三人前去鎮厄司?”
江白硯頷首。
施黛下意識道:“我也……”
兩個字出口,施黛遲疑閉了嘴。
卷宗數量有限,沒法同時給太多人翻看,她對十年前的滅門案知之甚少,去了只能添亂。
孟軻看出她的躊躇,摸摸施黛發頂:“別擔心,你爹娘靠譜得很,再不濟,咱們還有書聖。”
書聖搖頭:“我這老頭子,只求不拖後腿就好。”
“你回去歇息吧。”
江白硯望來一眼,淡聲笑笑:“若有消息,我定告知於你。”
施黛懷中,阿狸豎起耳朵。
你最好是。
它清楚江白硯的性子,從小到大孑然一身,慣於把所思所想埋在心底,不與旁人說上半句。
不過看他昨夜的坦白,面對施黛,似乎好上了那麽一點兒。
眼珠一轉,阿狸定神打量江白硯。
白衣無塵,疏朗如月,到目前為止,瞧不出任何端倪。
然而不久後,他將手執長劍,在滔天邪氣裡,屠滅千百無辜百姓。
寒意襲上肺腑,阿狸打了個哆嗦。
第六感告訴它,那起覆滅大昭的災禍,已在漸漸逼近了。
*
來到青州後,施黛的日常和以往沒太大變化。
問起阿狸有關滅世之災的事,它隻讓看緊江白硯,時刻關注江府滅門案的進展。
據它推斷,這樁案子頗為蹊蹺,如果幕後凶手真是凌霄君,找出凌霄君的真實身份,說不定可以製止災變。
沈流霜和施雲聲陪在施黛身邊,三人從街坊鄰居口中,得知了更多有關江府的往事。
江無亦與溫頤是同門師兄妹,離開師門後,在各處斬妖降魔,做過許多善事。
提及二人,青州百姓貶褒不一。
有的稱其心懷大義,救下無數百姓性命,還時常救濟窮苦人家,是難得的善人。
江無亦的叛逃,說不定是誤會。
也有人痛斥江無亦乃邪祟走狗,因一時貪念,平白害死眾多正道人士,著實可恨。
“江家滅門案?”
被問起這事,在院裡乘涼的中年男人道:“不瞞你們,我們這兒不少人覺得,凶手是為了肅清叛徒。江無亦乾得出傷天害理的事,誰知道他家其余人懷了什麽心?”
他想了想,隨口補充:“要麽是為復仇。江無亦效忠邪祟,害了不知多少人,指不定誰的親眷怒上心頭——唉,但屠盡滿門這事兒,確實過分。我記得當年邪潮入城,是江夫人領頭護了青州,為此身受重傷。無論如何,她對青州城有恩。”
施黛聽他侃侃而談,想起聽江白硯說過,滅門案後,有人放爆竹慶祝。
她心裡發悶。
時間一晃過去兩天,今日查案結束得早,不到申時,孟軻便稱有生意商談,與施敬承離開鎮厄司。
江白硯回到房中,翻查所有與凌霄君有關的案宗。
線索瑣碎,跨時數年,廣布江南各處,好在他極有耐心。
——江白硯素來耐得住性子,查案是,殺人也是,如同潛於暗處的蛇,捕殺獵物之前,往往需要一段時間將其纏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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