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他偏執也好, 佔有欲太強也罷, 施黛坦然接受。
愛欲往往伴隨著向往和佔有,與江白硯待在一起, 讓她前所未有地安心。
像心底長久以來的空洞,被輕輕柔柔填滿一樣。
從心魔境出來,施黛有很多話想和他說。
房中只剩兩人,她話匣子啪嗒打開,一會兒說起心魔裡的事,一會兒又暢想起後日的出遊,誓要走遍大昭。
江白硯靜靜地聽,適時回應幾句,為她描述東西南北的風土人情。
不知不覺過去一個時辰, 施黛漸漸感到身體裡傳出的痛意。
江白硯滅了上古邪祟, 靈氣消耗殆盡, 論存續時間,這次的轉痛之術比以往結束更快。
在他表現出重新啟用邪術、繼續轉移疼痛的意願後, 施黛一把將他抱緊:“不需要。你陪我說話就好。”
她舒舒服服躺了一個多時辰,現在痛意席卷, 說實話不太好受。
腹部和後背像被火燒,施黛忍下不適,聲音有點悶:“我們剛剛談到什麽來著?對了……苗疆。”
江白硯是怎麽做到,頂著這樣的疼痛,神色如常和她談天的?
施黛仰頭,一本正經:“轉移注意力**,常用常新。你不用邪術,多說說話轉移我的注意力,效果是一樣的。”
江白硯沉默一瞬,環緊她腰身。
他自然知曉,施黛不願讓他受疼。
這具身體被人利用得久了,連江白硯自己也不曾把它放在心上,能用則用,從未在意。
此刻聽施黛開口,他心有憾意,卻也熨帖。
房中熏香淡淡,江白硯細嗅她獨有的氣息,如同一株渴求甘露的藤,汲取溫熱芬芳。
他溫聲道:“苗疆多蠱師,山中居有大巫。蠱術與巫術皆為秘法,詭譎萬分。”
江白硯去過不少地方,平日又常看書,施黛感興趣的問題,他幾乎全能給出答案。
聽他耐心闡述大昭各地的特色,施黛在心裡的小本子上再記一筆:
江沉玉,行走的百科全書。
她被勾起興致,忙不迭追問:“苗疆的蠱毒,真有傳說中那麽神奇?我們去苗疆玩兒,不會被操控心智吧?”
江白硯低笑:“蠱有千百種,歸根結底,只是煉化的蟲豸。若真有人圖謀不軌——”
十年前,闖入江府的黑衣殺手裡,就有一個蠱師。
江白硯尋到他後,把那蠱師的蠱蟲一隻隻塞入他腦中,心不在焉駐足打量,觀看每隻蠱蟲不同的用途。
江白硯道:“劍比蠱快,我會殺他。”
施黛:……
不愧是江白硯,說起殺人,用得出這麽溫柔如常的語氣,像在安撫。
她後來絮絮叨叨又說了很多,和江白硯待到深夜,終是壓不下困倦,打了個哈欠。
“你看。”
施黛仰頭去看他,露出個嘚瑟的笑:“我沒喊疼吧?與其用邪術,不如多來陪陪我。”
她失血太多,臉龐血色淡薄,這一笑,平添鮮活的色彩,生機勃勃。
江白硯低眉凝視,溫聲應她:“嗯。”
想起今夜的對話,他笑了笑:“此痛難耐,你能忍下,確有膽氣。”
江白硯這是打開了什麽誇誇開關?
施黛嘴角微勾,摸一下鼻尖:“你別總誇我。太天花亂墜的話,我會不好意思的。”
她說罷抬手,戳了戳江白硯側臉:“你也知道很痛啊。”
世上沒有不怕疼的人,更何況江白硯的身體非常敏感。
對於痛楚,他向來是習慣性地忍受,而非當真毫無感覺。
施黛今天累得頭昏腦脹,時候不早,生出困倦的睡意來。
江白硯為她掖好被子,告辭離去。
他剛出門,半敞開的窗牖外,探進一個白絨絨的腦袋。
阿狸左右環顧:“你們說完了?”
它來人間一趟,鍛煉出了眼力見。
早在孟軻與沈流霜離開時,阿狸就跟著出了臥房,給二人留出獨處的時間。
施黛笑吟吟招呼它:“冷不冷?我給你捂一捂。”
阿狸抖抖身子,縱身一躍,如同巨大雪球,輕盈跳上床榻。
一整團毛絨絨進入懷中,施黛沒覺著涼意,像抱住溫暖的火。
她有些納罕:“你好暖和。”
眼裡閃出亮色,阿狸晃動兩下大尾巴:“我的力量,在逐漸恢復了。”
施黛:“什麽時候的事?”
“玄牝之門封印後。”
阿狸道:“我強行回溯時間,屬於上一場輪回,遊離於這一次的因果之外。直到上古邪祟被束縛、滅世之災解除,因果重置,我才重新融入這個世界的天道。”
它晃一晃尾巴,尾尖凝聚靈氣,在半空勾出瑩白光暈:“你看,這是天道之力。”
施黛為它高興,喜上眉梢,忽而想到什麽,面露遲疑:“那你……”
它會離開嗎?
猜出施黛的意思,阿狸輕聲說:“天道不可乾預人間,今晚,我必須回歸天位。”
它目光閃爍,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柔軟,停頓須臾,接著道:“雖然說過不少次,但施黛,多謝你。”
“不用說謝。”
施黛輕揉它耳朵:“我要謝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把我帶來這兒,我早就因為車禍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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