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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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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紀嬰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7 20:27:13 来源:搜书1

  牆壁地面滿是飛濺的血跡,晃眼可見殘肢斷臂,血氣彌漫,腥臭難聞。

  江白硯被陰影吞沒, 身前是個痛哭流涕、沒了半條手臂的男人。

  很驚悚。

阿狸很震驚。

  早在珍寶閣裡, 它就發覺了江白硯的不對勁,猜到他有意去尋捕殺鮫人的販子, 企圖下殺手。

但做出這個猜想的前提, 是狐狸嗅覺過人, 聞到三個男人身上的鮫人幽香。

  施黛絕對嗅不出來。

然而她還是捋清了前因後果,並且自打去往百裡家後,便一直守在江白硯門前。

  ——於是意料之中地,見到他在子時推門而出。

  想到這裡,阿狸打了個哆嗦。

  施黛用了符, 在夜色中隱匿氣息, 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 綴在江白硯身後。

  遙遙見他進入這艘船, 阿狸心道不好, 這嗜殺成性的小瘋子大概率要出劍。

  它原本的設想,是頂多一劍穿心,橫屍幾具——

可眼前這場景也太嚇人了吧!江白硯活生生像個暴虐無度的殺人魔啊!

  被嚇得雙目圓瞪, 阿狸偷偷仰頭,望向施黛。

  從它的角度,只看得清她緊抿的嘴角。

  耳畔傳來男人破碎的哭喊,一聲聲如刀鋒割磨, 落在胸腔裡, 劃出鈍鈍的疼。

江白硯輕扯嘴角, 斷水再出。

  不同於之前慢條斯理的戲謔耍弄,這一劍狠戾無匹,直入心口。

男人發出最後一道痛呼,再無聲息。

  救命。

救命救命。

  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壓抑至極,阿狸屏住呼吸。

江白硯這是破罐子破摔,連偽裝都不願意了?

  將斷水從屍體抽出,江白硯居高臨下垂眼望來,唇角帶出輕笑:“你怎麽來了?”

  很平靜的語氣。

阿狸卻從他眼底,窺見如海邊風浪一般翻湧的寒意。

  他笑得冰冷又溫柔,襯著半邊臉上猙獰的血跡,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此情此景,倘若再把江白硯看作人畜無害的正人君子,那便是天大的笑話了。

  阿狸察覺施黛後退了一步。

  江白硯凝視她的動作,望見施黛皺緊眉頭,隱有厭惡之色。

  這是尋常人都會有的反應,江白硯不覺驚訝。

唯獨胸口被絞磨得生疼,連呼吸也滯澀不堪,仿佛皮肉被人層層剖開,露出內裡汙濁的、醜陋的骨。

  連他自己都嫌惡,遑論施黛。

  破天荒地,他握劍的右手輕輕顫。

  語氣裡多出自暴自棄的意思,江白硯輕哂,克制更多不應有的情緒:“被嚇到了?”

  施黛眼珠轉了轉。

施黛蹙眉捂住鼻子,擋下難聞腥味:“有點兒。”

  滿屋子的血和斷胳膊斷腿,視覺衝擊太大,擱誰見了,都得愣一愣神。

  她停頓一下,環視滿屋子的斑斑血跡,目光落在三具死狀淒慘的屍體:“被他們抓來的鮫人怎麽樣了?”

  沒頭沒尾的問題。

施黛應當並未聽見他們的談話,江白硯微怔:“什麽?”

  “鮫人啊。”

施黛理所當然:“珍寶閣裡的鱗片和鮫人淚,是他們賣的吧?”

  江白硯未答,黑眸沉沉,鬱氣濃得有如實質。

旋即見施黛輕挑眉梢:“江白硯,你能被這三人偷走錢袋?”

  她可不笨。

  在珍寶閣裡,江白硯起初聲稱錢袋被盜,施黛沒生疑心。

畢竟有錢人多的地方,竊賊的數量肯定不少。

  直到她看見鮫人淚。

  聽百裡青枝和小二的對話,鮫人淚是近日所得,很新。

由此想想江白硯的舉動,就有了貓膩。

  如果真被偷走錢袋,他為什麽不當面抓賊,而是等男人們走出珍寶閣,再跟上他們?

  江白硯離開的時間不算短。

  再者,這三個男人衣著簡樸、滿面風霜,八成不是珍寶閣的客人,若說是竊賊,言行舉止又太招搖。

看他們喜氣衝天的模樣……

  更像來賣寶貝,剛得了一大筆銀錢。

  把蛛絲馬跡聯系起來,施黛有了大膽的猜測。

江白硯看出三人獵捕鮫人,借故尾隨其後,是為一探究竟。

  正因如此,他回珍寶閣時越是神情自若,施黛越覺古怪。

  她不認為,江白硯會對此袖手旁觀,什麽也不做。

曾被邪修剜肉取淚,其間的屈辱與苦痛,他比誰都清楚。

  於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施黛悄悄候在江白硯的客房邊,來了出黃雀在後。

  說實話,她想過江白硯拔劍,但暗室裡的這幅景象——

  被血腥氣衝得發懵,施黛後退一步:“我們能不能出去說?這裡好難聞。”

暗室狹窄逼仄,腥臭發酵,讓她連呼吸都受不了,有些反胃。

  阿狸:?

  這是重點?你難道不應該被江白硯嚇一跳,再控訴他發瘋殺人?

  江白硯也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手中斷水低鳴。

最終還是乖乖隨她出了暗室。

  室外是一條幽靜長廊,施黛推開木窗,海風迎面。

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施黛抱著白狐狸扭頭。

  江白硯瞳仁漆黑,眼尾上翹,帶一點凜冽的鋒芒,正盯著她瞧。

在他眼底,暈出淺淺的紅。

  施黛問:“你受傷了嗎?”

他全身上下全是血,有點嚇人。

  江白硯默然片刻:“未曾。他們傷不了我。”

  蜷在施黛懷裡沒敢動彈,阿狸耳朵輕晃,生出一個荒誕的錯覺。

  此刻的江白硯,像被教導主任抓包的壞學生。

戾氣尚未散盡,在她面前卻是很乖。

  你小子也有今天?

  施黛又問:“鮫人呢?”

  江白硯:“不堪折磨,死了。”

頓了頓,他輕聲笑笑,聽不出喜怒:“你不覺得……”

  很多字眼在舌尖打轉。

殘忍,暴虐,惡心。

  話沒出口,被施黛搶了先:“他們確實不是東西。”

  江白硯指節微蜷,聽她繼續道:“但你也不能這樣直愣愣闖進來啊。這種事,不應該和我們商量商量嗎?如果他們不止三個人,還有別的幫手和暗器怎麽辦?你要是一時不慎——”

  施黛音量小些:“如果出了事,我們連你去了哪兒都不知道。”

  換位思考,她能理解江白硯的行為。

  有過那樣的經歷,任誰都對鮫珠販子深惡痛絕。

江白硯當年親手殺了邪修,今時今日對三個男人拔劍,屬於情理之中。

  在大昭,殘殺鮫人,本就按律當誅。

  施黛不是死腦筋,不至於在這件事上鑽牛角尖。

她只是氣惱,江白硯自始至終瞞著她。

  還有他殺人的方式,是不是太凶殘了一點?

  ……想想他殺妖也差不多這樣,大概是一直以來的習慣。

  江白硯面無波瀾看著她,有些出神。

良久,他淡聲道:“抱歉。”

  心緒繁冗,說不清是何滋味。

像喜怒哀樂全雜糅在一處,融成沉甸甸的澀。

    江白硯忽然問:“你不怕我?”

  施黛:“有什麽好怕的?”

  善惡有報,血債血償。

她從小想當個警察,對道義有自己的衡量,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退一萬步來說,江白硯身為鎮厄司中人,追查鮫珠販子,算秉公執法。

  “不過,”施黛老實說,“你用劍的方式是不是太凶了?弄得這麽……”

  江白硯好像比她想象中更狠。

不過無所謂,他的劍不濫殺無辜。對付惡人,得用更惡的手段。

  施黛眯了眯眼:“你在這之前,殺過其他人嗎?”

  眼睫倏顫,江白硯握緊斷水劍。

  直至此刻,他遲來地明悟,理應惶恐不安的,從不是施黛。

  她心如明鏡,全無雜念,合該坦坦蕩蕩行在陽光下。

心有畏怖的,是他。

  害怕被她厭棄,害怕受她同情,害怕在她眼底見到嫌惡的神情。

這是一具殘破不堪的身體,包裹病態扭曲的心肺,實在稱不上乾淨。

  紊亂的氣息漸漸沉凝,江白硯輕勾唇角:“沒有。”

  好好藏起來,就不會被她看到。

施黛應當喜歡他乖巧的皮相。

  “總之,今後再有類似的事,記得和我們商量,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頭。”

施黛給他遞去一塊手帕,絮絮叨叨:“還有,沒必要直接把他們殺掉。抓進鎮厄司,說不定能審問出別的罪行,反正這種人死路一條。”

  她說著揮了揮右拳,像是不服氣:“雖然沒有你厲害,但我多少能幫一些忙。不要總是瞞著我。”

  江白硯將它接下,輕拭頰邊血漬:“嗯。”

  輕舒一口氣,施黛看向暗室:“死去的鮫人,還在船上嗎?”

  *

  推開暗室中的密門,血腥氣撲面而來。

  借著昏黃燭光,施黛看清裡面的景象。

  是此生不願再見到的畫面。

死去的鮫人陳屍角落,身穿一件單薄布衣,膚色是毫無生機的白。

  他脖頸低垂,面目模糊,最為顯眼的,是腹下血淋淋的尾巴。

  與江白硯的鮫尾不同,他的鱗片趨於深藍,而今染上刺目的紅。

鮫鱗沒了大半,露出內裡猩紅血肉。看樣子,那三個男人竟打算把所有鱗片盡數剝離,全拿去賣錢。

  施黛輕握起拳。

  下意識地,她情不自禁想,江白硯也被如此對待過嗎?

  他被邪修囚禁時,不到十歲。

  “待會兒你隨我去越州的鎮厄司。”

施黛掏出一張往生符:“暗室裡的鮫人是證據。他們手裡有刀,罪行敗露拔刀反抗,被你斬於劍下——鎮厄司不會治罪。”

  心照不宣地,她沒問究竟是誰先動的手,不再多言:“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黃符震顫,隨施黛念誦口訣,溢散溫潤薄光。

  點點白芒蕩漾如水,落在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好似浸滿星子的湖。

  江白硯很安靜地注視她。

  光暈散去,施黛的吟咒落畢,目光一轉,看向暗室中的木桌。

  桌上的圓珠瑩然生輝,澄白如月,足有半個拳頭大小,是她沒見過的奇珍。

施黛輕聲:“鮫珠?”

  江白硯:“嗯。”

  只在傳說裡出現過的鮫珠,遠比想象中更美。

流光皎潔,叫人挪不開眼,施黛盯著它瞧:“等鎮厄司來,它會被充公進庫房吧?”

  答案是肯定的。

凝神思忖一刹,施黛抬眼,看向江白硯:“這顆珠子,你要嗎?”

  隱隱意識到她的下一句話,江白硯微頓:“不必。”

  “你不要的話,”施黛彎眼笑笑,“我就拿走了。別告訴鎮厄司。”

  沒人不想要漂亮的東西,何況鮫珠是無價之寶。

握劍的右手緊上一分,江白硯眸色稍暗:“好。”

  施黛上前捧起鮫珠。

  圓潤潤的一顆,摸起來冰涼如雪,觸感光滑。

捧在掌心,可以感受到藏匿的濃鬱靈氣。

  “鮫珠價值不菲,你將它留在身邊,切莫張揚。”

江白硯淡聲:“若引有心之人覬覦——”

  把斷水上的血汙擦拭乾淨,江白硯撩起眼皮,話到嘴邊,卻是停住。

  施黛出了暗室,立在廊道的窗邊,有風拂過她頰邊碎發,絲縷蕩開。

看她背影,正垂頭搗鼓什麽東西。

  “誰說我要把它留在身邊?”

待施黛抬首,江白硯遙見一抹漸起的白光。

  ——她在鮫珠上貼了張靈符。

  借由靈氣,鮫珠緩慢凌空,被施黛輕輕一推,離開海船,浮向海面。

  心跳隱約加快,鼓脹的、無法宣泄的情潮令他近乎無措。

行至施黛身側,江白硯薄唇微動,閉了閉眼,終究什麽也沒說。

  “待在鎮厄司裡,多委屈啊。”

手肘撐在窗前,施黛托著腮,仰起腦袋:“從海裡來的珠子,讓它回家吧。”

  時值午夜,靜謐的明月懸在半空。

月光如水,映照整片海面。四下太安靜,能聽見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響,此起彼伏。

  鮫珠似一艘小舟,隨風悠悠飄蕩,去往更深更遠的海天相接處。

  江白硯看向身旁。

  施黛的一半臉頰掩映陰翳之下,如被烏雲籠罩的月,看不分明。

當她倏然側目,直勾勾望進他的眼,濃雲盡散,光華流瀉,耀眼得驚人。

  施黛問:“你今晚不開心吧?”

  怎麽可能開心。

同族的慘死,過往的回憶,樁樁件件全是插在心裡的尖刺。

  施黛看得出來,江白硯表面雲淡風輕,雙眼始終泛著紅。

狀若殺意,實則像難過,也像委屈。

  她笑了笑,主動張開雙手:“要抱一抱嗎?”

  胸腔的嗡鳴愈發鼓噪,心口滾燙。

江白硯茫然眨眼,強忍衝動,沒在左胸刺上一刀。

  曾在心間滋長的藤蔓再度攀騰。

枝椏橫斜,沒入胸口,扎進心尖,疼得惹人發瘋。

  江白硯想,他的身體雖已殘破,盡是醜陋傷疤,因鮫人遠超常人的自愈力,尾巴仍稱得上完整。

  想全部給她。

  鮫鱗也好,鮫珠也罷,倘若施黛喜歡他的尾鰭,大可割下來,一並贈予她。

  都是值錢的、漂亮的東西。

把他送給她,施黛會不會要?

  作者有話要說:

  100紅包~小江在這裡淪陷超心動(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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