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睡吧,阿兄不走,在這陪著你。”
瑤英低低地嗯一聲,坐著不動。
“阿兄。”
她輕聲喚他,眉眼間都是笑。
“嗯?”
李仲虔含笑應一聲,神色溫柔。
瑤英道:“阿兄瘦了好多,要多補補。”
“嗯。”
“阿兄的武功恢復了嗎?”
李仲虔平靜地道:“這世上不止一種功法,沒了金錘,阿兄可以練別的……”
他當初可以棄武從文,又棄文從武,不怕從頭再來,練了多年的武功廢了,根底還在,他知道自己這輩子無法再拿起雙錘,早已經果斷地改持刀劍。
“……明月奴,別擔心我。”
瑤英應一聲,好奇地問:“阿兄,你在北戎的時候,是怎麽挑撥瓦罕可汗和大王子的?你差點一箭射殺了老可汗?你受了傷,怎麽醫好的,真的沒留下內傷?”
她看著李仲虔,像小時候每次他出征歸來時的那樣,一連串地發問。
仿佛她從沒吃過苦一樣。
李仲虔垂眸,摸摸她的發頂,“我找到伊州的那天,義慶長公主扣下了我們……”
屋外風聲怒吼,屋裡燈火朦朧。
李仲虔放輕了語調,將自己離京以後的經歷娓娓道來,其中的種種驚險之處,此時想起來,都不過是無關緊要的一樁小事。
瑤英聽著,時不時發出一聲輕呼,臉上閃過緊張擔憂的神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燭芯劈啪兩聲爆響,一縷青煙嫋嫋騰起。
李仲虔低頭。
瑤英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靠在他身邊,睡了過去,懷裡抱了隻絲織隱囊。
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她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不管她長多大,在他眼裡,她永遠是個孩子。
“明月奴……”他手指輕撫她發頂,“被送去葉魯部的時候,你怕不怕?”
瑤英睡意朦朧,“有點怕。”
李仲虔緩緩閉目。
在北戎養傷的那段日子,他都聽塔麗說了。
瑤英說只是有點怕。
塔麗說她整夜不敢合眼,手裡一直攥著利刃。
“大王子是不是每天嚇唬你?”
瑤英迷迷糊糊地道:“阿兄,沒事,我有親兵保護,他不敢亂來。”
塔麗說的是:大王子肆無忌憚,大白天當著她的面把女奴拉入帳中放肆,聲音幾乎整個營地都聽得見。好幾次借著醉意故意闖入她的營帳,有一次還摸到了她的裙角。
“去葉魯部的路上,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瑤英下意識地否認:“沒有……”
塔麗告訴他,她不慣騎馬走險峻的山道,腿上鮮血淋漓,下馬的時候疼得無法動彈,要兩個侍女攙扶才能站穩。
“海都阿陵折磨你了?”
瑤英搖搖頭,“阿兄,我沒事……他關著我,我想辦法逃走了……”
塔麗:“王子起先還客氣,公主不為所動,王子就讓公主去烙馬印……每年春天的時候,部落裡的小馬駒都要烙上馬印,好區分是哪個部落的財產。牧民把所有馬匹圍住,由部落裡騎術最精湛、經驗最豐富的勇士給馬駒烙印……”
“烤得通紅的鐵印烙在馬匹身上,馬肯定會掙扎,很容易踢傷人,所以烙馬印的活計都是男人乾的,王子讓公主去烙馬印,想嚇唬公主,公主束起袖子就去了,每天都是馬駒的慘嘶聲,公主的手上全是燙傷、青紫淤傷……”
“後來烙馬印結束了,公主還是不屈服,王子很生氣,不許公主騎馬隨軍,讓她和奴隸一起走路,公主的鞋子磨破,腳底都爛了……”
“看守的人不給公主吃的,公主很餓,和奴隸一起挖草根吃……每次找到可以吃的東西,公主會很高興,想辦法藏一些在身上……”
“王子對女人沒有耐性,喜歡的他留在帳中,不喜歡的他就賞給部下,公主一直不肯低頭……還想辦法逃了出去……”
塔麗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李仲虔記得清清楚楚。
無數個夜晚,他在夢裡看見她。
夢見她坐在馬背上抹眼淚。
夢見她蜷縮在帳篷角落瑟瑟發抖。
夢見她蓬頭垢面,和一幫奴隸一起蹲在荒地上挖草根。
夢見她被綁了手拴在隊伍後面,腳底血肉模糊。
夢裡,她被百般欺凌,哭著喊他:阿兄,我怕。
每次清醒過來,李仲虔比夢中那個目睹她受難的自己更加痛苦,因為他知道,塔麗告訴他的事情都是發生過的。
瑤英從小就懂事乖巧,沒有做過一件壞事,救人無數,卻要經歷這些磨難。
唐氏**而死,李德、李玄貞心裡不痛快。他知道心結難解,可以放棄一切,只求帶著阿娘和妹妹隱居度日,李德卻不肯放過他們。
早知如此,十一歲那年,他就該和父子倆同歸於盡,了結一切。
只有殺了李德和李玄貞,她才不會再次被卷進漩渦裡去。
李仲虔睜開眼睛,暗夜中,雙眸透出凜凜寒光,狠戾猙獰。
他扯起薄毯,籠住側身而睡的瑤英,塞了塊枕頭在她脖子底下,讓她睡得舒服點。
瑤英眼睫輕顫,抬眸,半夢半醒,攥住李仲虔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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