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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下的发簪向他掷去。
二人距离颇近,那发簪顺势在江阙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在惨白的皮肉上显得尤为刺眼。
见发簪破开了皮肤,柳琮方才心神稍定——此簪内里空心,藏有毒刺,见血封喉,是他贴身携带的防身之物,极其珍贵。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会采用。
薄纱似的月光勉强映出了江阙的面目,无甚表情的。对于血流如注的伤口,他只是微微皱眉,甚至未投以眼神,便再度向柳琮攻来。
生平第一次,柳琮感受到死亡的迫近。他想起江阙剑下唯一的幸存之人郑峦所言,「有如恶鬼」,真是分毫不差。
并非不坏之身,却像不知苦痛似的,即便断体残躯,也要来取他性命。
真正的杀人之兵……
柳琮的神智愈来愈模糊,但魂魄好似剥离而出,默然地审视眼前的一切。
江阙所下的,应是无色无味的软骨香。而他同样出入其中,却不受影响,连发簪也没能制住他——百毒不侵——毒姑慕容妍,竟真炼成了传说中的药人。
麻痹的神经已无法避过江阙的利剑了。他只感到喉头一凉,接着便剧烈咳嗽起来。
血液呛住了气管。
大业未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了。柳琮像是冷眼旁观一般,如此下了断语。
鲜血喷溅在江阙的脸上。他打了个寒噤,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短剑一时竟从手中掉落。
柳琮已断了气,眼睛却还睁着,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与从前杀死的人并不相同,不像仇恨,也不像恐惧。
江阙看不明白。他那飘忽曛然的思绪终于落下,砸得心脏也猛烈地下坠。
空空如也,好像错失了再不可得的宝贵之物。
他杀过那样多的人,对所谓的因果报应从不在意。
但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鲜血是如此滚烫,近乎将面庞灼伤。
是因为,有人将他从兵器变回了有血有肉的人吗?
门外传来奔跑的脚步。
方才的动静并不大,已经被护卫察觉了么?江阙抬眼往向门扉,下一瞬,一人夺门而入,白衣如雪。
他愣愣地,只听见来人喊道:“师父!”
声音破碎,仿佛泣血。
第21章
江阙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疾步冲到面前,扶起了柳琮尚有余温的身体,徒劳地捂着他脖颈的伤口。
鲜血自指间流泻,仿佛白璧的裂痕。
任雪流背对着他。那双总是温柔望向他的眸子,此刻连一丝余光也不留给他了。
「师父」——柳琮竟是任雪流的师父……
江阙的牙关开始颤抖,他想解释些什么,但板上钉钉的事实摆在面前,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门外又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护卫来了,自觉要离开这里,双腿却如灌铅般沉重,竟不自觉趔趄了一下,撞在桌脚边发出一声闷响。
任雪流像是才注意到身边的江阙,抬起了头。江阙却再不敢看他,催动内力,一掌将窗户破开,翻了出去。
“江阙!”
遥遥的,他听见身后任雪流的声音,唤的不是「阿雀」。
任雪流在叫他真正的名字。那背负着罪恶和骂名,压得他不得翻身的名字。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吗?
江阙很想回头看一眼此刻的任雪流是什么表情,但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拔足狂奔,飞越高墙,骑上快马。受他掷出的暗器所慑,身后的追兵渐渐被甩脱。他仍不敢松懈,一头扎进了密林里。
不同于来时的官道,林中小路错杂,骑行颇为困难。江阙心乱如麻,只凭着直觉,闷头向春荫山的方向行进。
不知过了多久,胯下骏马长嘶一声,竟是栽进了一处山坳中。江阙亦被摔下马背,狠狠地砸在树干上。
脑袋也受了撞击,头晕目眩。他攀住山壁,勉强支起身子。
心中空茫,像是一片干燥的新雪。他捉摸着那片白色,一时恍然:善于夜行的他没有发觉这个山坳,原是双眼被泪水蒙蔽的缘故。
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
意识到这点后,皑皑纯白的雪地顿时被践踏成污浊的泥泞。从前在客栈、酒楼、每一段行色匆匆的旅程中,听过旁人数不胜数的「要将那魔头江阙除之后快」,现在却全变作了任雪流的音色,在他耳边回响着。
这世上能唤柳琮师父的,又有几人呢?如此一来,任雪流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初遇时他替他捡起话本,言笑晏晏。后来又几番巧遇,自此偕行。江阙本以为这是缘分,如今想来,上苍又怎么会给他这样的人安排什么缘分?任雪流抱持目的与他相交,才合乎常理。
只是还要向同为男子的他出卖色相,牺牲未免太大了些。
愈是告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场景便愈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曾以为代表情之所钟的种种,择取检视,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一章。
其实,任雪流并没有说过喜欢他。
只是自己轻易地默认了。
江阙爬出山坳,借月光拍打身上的泥土,却是弄巧成拙,将血渍也蹭了上去。见状,他索性垂下双手,仰头看月,朦胧的视野中,明月也晕成冰裂的玉莲盏,不复圆满。
若明月有知,看过今夜的一切,也一定觉得滑稽可笑罢。
脑子里浑如浆糊,他只觉累极,无力再思考什么。
春荫山……
从前他最不愿回那去,可到了这时,茫茫天地,还有哪里可供容身呢。
足足走到天光乍破,方来到最近的小镇。见早起赶集的百姓避他不及的模样,他才意识到自己狼狈得如同逃荒的乞人一般。
胡乱买了件不起眼的灰袍套上,又租了匹良马,他像当年初次出山涉入江湖那样打扮着,启程重蹈覆辙。
江阙踏入**宫正厅时,其间空无一人。
他垂下眸子,不假思索地走到墙边,将云纹机关拨至最右侧,一道通往地下的阶梯顿时洞开。
地宫中的气息潮湿而阴冷,但并无腐臭之气。江阙放慢步伐,深吸了一口气。
旧日的记忆涌上心头,将心痛冲淡了些。
诚然,过去也痛苦万分,但熟悉的痛苦在此时竟让人觉得亲近。
隐约的人声自寒潭那边传来,江阙竖起耳朵,分辨出是江雨和慕容妍的声音。他脚下微顿,因要面对父亲而迟疑起来。
此番事发,他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想,可仍抱有一丝期望。
“你这药根本没有用!”
江雨的语气十分焦躁,随后便听得瓷器的碎裂声。
“毕竟是新药,总得试一试,”慕容妍倒还是不温不火的,“若是雀儿在,还可以精进一些,可惜教主大人非要……”
江雨冷哼一声:“那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