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搖一驚,跟著慌神地跪到了池旁,抬手就要將靈力向慕寒淵體內灌入:“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裡疼?身上還有傷嗎?要不要我……”
只是雲搖的手尚未落到他背上,手腕就驀地被人攥住了。
那是幾乎要捏碎她的力度,雲搖吃痛地仰眸,正撞入了池中轉回來的慕寒淵如沉淵的眼底。
暴戾,恨意,痛苦,眷戀,思念……諸般情緒刻骨之深,洶湧如潮地將她淹沒。
而下一刻,手腕上的握力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不容反抗的拉力——
“嘩啦!”
雲搖被拖進了水霧氤氳的浴池裡。
慕寒淵將雲搖死死抵在冰冷的青石上,身前是滾燙的泉水,如沸如灼,卻抵不過他低靠下來的,面具下那雙眼眸裡望著她的炙燙的溫度。
如此近的距離、蒸蔚氤氳的水霧、他灼人的呼吸和不知誰的急促交疊的心跳聲,甚至還有她幾乎清晰感受得到的他的胸膛起伏,
這一切迫得雲搖呼吸都□□,腦海空白,連思緒也隨之停滯。
最後一點理智死死拽著她,叫她沒有將那句“慕寒淵”脫口而出。
在他眼底的神魂深處,雲搖恍惚看到了兩道如太極陰陽圖般,黑白遊轉的魂影。
那是……什麽?
雲搖隻覺得識海震蕩,那駭人而無形的余波,叫她神魂都跟著動蕩搖曳。
“摘下來。”慕寒淵沉啞到極致的聲音低伏在她耳邊。
“什麽…?”
雲搖的手腕被慕寒淵青筋綻起的指背如鐵箍般扣在青石旁,那人著了魔似的,呼吸沉重而低深,他覆在她身前,冰冷的青銅面具幾乎要貼上她的頸窩和鎖骨。
他捏著她手腕,一點點朝自己的臉側壓去。
“面具,為我摘下來。”
“——”
雲搖一驚,指尖驀地攥緊。
最後那點理智搖搖欲墜:“城、主,你看清楚我是誰,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然而她細長的指節已經被他一根根勾起,他覆著她的手,強迫她的指尖覆上他的面具。
夾在冰冷與滾燙之間,雲搖聽見自己的理智都被摩擦出銳利的呻鳴。
她掙扎欲起:“城主——”
“摘下它……”
隔著冰涼的青銅面具,那人撲在她鎖骨上的呼吸卻像是要將她燙傷似的。冰冷的面具蹭過她的頸,猶如一個被禁錮的獸吻,獠牙鎖在面具後,距離她的喉嚨咫尺。
她能同時感覺到他將撕碎她的鋒利可怖的獸齒和無法克制的洶湧**。
“摘下它。”
“——我不要。”雲搖偏過臉,從唇間擠出破碎的字音。
她瘋了才會去聽他的。
如果這會摘下他的面具,那和親手打開困著凶獸的牢籠、解開凶獸頸項上束縛的枷鎖有什麽區別?
而就在此時。
隔開浴池的幔帳之外,寢閣內忽傳來鏗鏘的甲衣與刀劍摩擦的聲音。
沉重的腳步停下了幔帳外。
“稟城主。”
“——”
雲搖的身影僵在青石與慕寒淵修長的身軀之間。
她一動都未敢再動,眨著睫毛回眸。
慕寒淵扣著她,冰冷的青銅面從她頸側抬起,他撇過側首,望著幔帳外隱約的白虎衛右使的身影。
“說。”
“如您示下,朱雀衛七營已悉數降歸。一炷香前,我部與朱雀衛誘玄武衛入彀,於長儀峽谷內將之合圍,現已將玄武城十萬精兵困於天隕淵前。是否受降,請城主決議。”
“…………”
幔帳外每說一句,雲搖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等那段話盡,她已忍不住抬眸,打量面前這張叫她覺著冰冷而陌生的青銅面具。
果然如鳳清漣所說,沒有什麽身陷絕地的危局,也沒有什麽三城合圍的困境,正相反,假受朱雀追襲,逃至兩儀城,再設套誘騙玄武衛長驅直下,最後合力圍之……
這一切都是慕寒淵計謀的一部分。
而他做這一切,難道當真是為了——
“白虎部從不受降,”慕寒淵垂眸,隔著青銅面,眼眸漆如墨冰地臨睨著她,“全都殺了,葬入天隕淵。”
“——!”
話聲方落,慕寒淵身影驟然一顫。
他再次伏首屈身,幾乎要跌靠到雲搖身上,脖頸側青筋長起,繃得幾近戰栗。
雲搖本能抬手將人扶住,指節攥握,卻下不去手。
她微微咬牙:“此舉有違天道。”
“……天道?你和他如今倒是一路相似!”慕寒淵恨極,按著洶湧難抑的識海,聲音沙啞作笑,“她不明白也就算了,你豈會不懂!天若有道,這世上還哪來的你我!?”
“什麽?”
雲搖聽得茫然又心驚。
那句將出的慕寒淵被她咬在唇間,她切聲低頭:“你到底怎麽——”
刹那之瞥。
雲搖望見慕寒淵眼底,黑白兩道魂影,猶如太極顛倒,翻轉乾坤。
她驀地一愣。
而幔帳外,正要告稟離開的白虎衛右使聞得陌生少年音,悍然回身,一刀斬碎了幔帳,虎目圓睜地踏入水霧中:“何人竟敢擅闖城主寢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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