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天神色微窒:“……父皇教訓得是。”
“你呀你!”皇帝虛虛指點著他,“莫要忘了雲氏與湘陽氏為何偏向你!當心自毀長城!”
晏南天眸中掠過一絲細微的屈辱。
皇帝看在眼裡,神色不顯。
他擺手道:“罷了。我晏家的男兒,如何能叫人拿捏一世?這女子既是雲氏血脈,成婚後一並納了便是,也算佳話。”
“是。”
“只是後院有得你鬧騰!”皇帝像個尋常父親那樣,往錦榻一坐,抬手拍了拍身側。
晏南天上前,虛虛落坐半邊。
皇帝歎息:“當初的秦妃,亦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當年便因妒生恨害死你生母,後頭又作惡多端,連累老三一起犯錯!”
晏南天低低苦笑了聲:“兒臣已不記得阿娘的樣子了。”
皇帝更不記得。
皇帝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道:“女子耽於情情愛愛,行事不知分寸,不知輕重!娶妻不賢,終是禍。”
“是。兒子明白。”晏南天低垂著眼睛。
皇帝見他實在神思不屬,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知曉“親家母出手傷人”,不禁笑著搖搖頭,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人醒了記得先問樓蘭海市,莫要只顧著兒女情長!”
“是!”
皇帝滿意地嗯一聲,雙手撐膝起身,擺擺手,示意晏南天不必相送。
“恭送父皇。”
許久,晏南天緩緩起身抬眸,唇角微勾。
老三會敗,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宮中治理得如同鐵桶一般,水潑不進。
不像自己,東華宮早晨發生的事,中午之前必定已呈到父皇案上。
多叫人放心。
*
雲昭跳下石柱。
抬眼一看,侍衛長老老實實站在一旁,手扶在腰間刀柄上,神色緊繃。
見她離開危險處,他悄然松了一口氣,肩膀略微垂下。
“老趙!”雲昭問,“你見過鬼嗎?”
侍衛長不知道她想作什麽妖,謹慎回道:“雲姑娘,世上並無鬼魂。”
“哦。”她又問,“那你見過能製造幻象的妖魔嗎?”
侍衛長:“……也不曾聽聞。”
她不問了,踢踏著舊日庭的碎石往回走。
剛回到東華宮,便有一名暗衛悄然跟上侍衛長耳語。
他聲音壓得極低,奈何雲昭耳朵靈。
她隱約聽到暗衛稟告:“屍體被掘走。”
雲昭:“喔?!”
一個用幻象裝神弄鬼的家夥,竟然真刨了晏南天埋的人?
這裡可是九重山。
*
輾轉半宿。
次日醒來已是午後,雲昭發現窗榻旁的矮案上面多了薄薄一小遝宣紙。
不用看也知道,定是晏南天送回來的。
“他這麽閑。”
雲昭撇著唇,往窗邊一坐,把紙張拿到眼前看。
紙上密密有字,字跡疏狂,段落之間落筆有明顯不連貫,一看就知道是抽著空斷斷續續寫下的。
居然是個話本故事。
雲昭心情複雜。
晏南天答應過她的事,的確從來不曾失言。
說要給她寫話本,這便寫來哄她了——他知道她不安。
她抿住唇,低頭慢慢看。
他寫得匆忙,字裡行間並不講究,行文沒有任何修飾。
筆觸平淡疏離地講述了一個狐的故事。
雲昭一開始看得並不仔細,漸漸便讀了進去。看完末頁,心下一陣悵然。
放下宣紙,怔忡望向窗外。
故事中,久病未愈的女子與俊秀夫君相依為命。
他們擁有一個溫馨舒適的小院子。他半日奔波在外,掙錢替她買藥,另半日陪著她,做她喜歡的事情——種花,養雀,剪紙。
他每一日都要反覆叮囑她,外面風大,千萬不可以離開家。
他給她講外面的事情。
軲轆作響的是水車,楊老漢每過一會兒就在那裡幫鄉鄰打水;隔壁虎娃兒家養的那群鴨子每日自己出門下河游泳,然後帶著鄰居家的另一群鴨子一塊兒回來;吱呀響的是糖車,雜貨郎又到鎮上去賣貨。
她對他極其依戀,他不在家,她便坐立難安。
她想出去,他總是不允,並且很嚴肅地逼她答應絕對不出門。
終於有一日,他過了慣常的時辰還未回。
她背棄了承諾,推門而出。
只見秋風掃過,村落一片荒蕪。
水車殘破,坍塌在河中,半邊已經泡爛。鄰裡破敗,院門傾斜。吱呀響的是卡在槐樹上面的破板車,嘎嘎叫的不是鴨子而是樹上的烏鴉。
周遭每一間院子裡都有發黑的血跡,四下倒伏著枯骨。
她的腦海裡閃過凌亂的記憶。
一隻狐妖闖入村莊大開殺戒。那一個個熟悉的人,楊老漢、虎娃兒、雜貨郎……他們都被殺死啦!
地下血泊如鏡,照出一張臉,正是她俊秀的夫君。
他殺向她,她昏了過去。再醒時,忘記了所有。
原來他是狐。
難怪他不許她離開家。
他待她百般好,都是騙人的。
再好,都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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