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姑蘇城富庶繁華,人傑地靈,實乃人間仙境。江南才子佳人盡聚於此,花街柳陌,眾多嬌豔名姬,楚館秦樓,無限風流歌妓。俗語有言,“一枝獨秀琴孤賞,不眠樓上豔群芳”,說的便是姑蘇城裡最出名的兩家妓館,城東因琴如霜而揚名天下的獨秀樓,與城西“**苦短日高起”的不眠樓。
與珍娘作別,離開謝家後,裴昀便直奔城西,據聞謝岑近日裡便是留宿此地。
進了不眠樓,裴昀開門見山道:“謝家大公子謝岑可在?”
“這不眠樓成日裡迎來送往,我又怎知這家公子那家公子的在不在?”鴇母以扇掩面而笑,“不如姑娘親自去問一問樓裡的小娘子們,興許是她們誰人相好。”
“好,那我就一間房一間房親自問過去,”裴昀笑了笑,“但若驚擾了你不眠樓的客人,在下概不負責。”
說罷裴昀越過鴇母,逕自上了樓梯,縱身一躍來到二層,當真一間房一間房的逐一踹門找了過去。因是光天白日,樓中留宿客人不多,都是娘子閨閣,裴昀每尋過一間,便會驚起聲聲尖叫,樓中奴仆護院亦盡數出動對裴昀圍追堵截。
便在這般雞飛狗跳,一片混亂之中,裴昀來到後院,進了一處幽靜院落,又踹開了一扇房門,終是見到了那要尋之人。
這是一間寬敞明亮的浴房,房中偌大地池,熏得水汽氤氳,謝岑僅著素白寢衣,斜倚在池邊矮榻上,半敞的衣襟露出一片赤/裸胸膛,和上面的胭脂靡印,矮榻左右環繞著四個各有風韻的俏麗美人,一片歡聲笑語,春色旖旎。
“謝大公子好豔福!”
裴昀冷著臉一步步走近,“將我扔到謝府為你擋刀擋劍,你自己倒是在此左擁右抱,風流快活,你究竟還記不記得你我此行目的?!”
謝岑半掀眼瞼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如今離中秋時日尚早,你又何必急於一時。”
一紫衣女子臥於矮榻,頭枕在謝岑的腿上,脆聲問道:“這人是誰,怎敢來此尋你?好大的膽子!”
謝岑手撫在女子嬌媚的臉蛋上,手指在她腮上輕扣,隨口道:“便是我那雲姓朋友。”
“哦——”
女子意味深長的應了一聲,扭頭將裴昀上下打量一番,戲謔道:
“江湖人道謝家大公子好事將近,原來這位便是未來的謝家大少奶,她不在你謝家繡鴛鴦縫嫁衣,怎地來我不眠樓找男人來了?”
謝岑輕笑了一聲,戲謔道:“興許是醋了。”
他身側正為他捏肩松骨的一紅衣女子笑道:
“還不是不滿容容姐獨佔她未來夫君,來找你上門說理來了!這女人啊,自己沒本事拴住男人,還要來為難我們姐妹,真是可悲啊!”
“就是啊,有本事衝男人使去呀。”
“自然是沒本事,才會逼得未來夫君還未成親,就來不眠樓找樂子了。”四女語氣曖昧,意有所指,笑得花枝亂顫。
但聽一聲脆響,軟榻前小幾杯盤憑空從中一碎兩半,轟然倒地,而地面亦有一道被刀劈斧鑿般筆直的淺坑,一路延展到裴昀腳下。
裴昀挽花收劍,劍尖指地,冷聲道:
“滾遠一點,我不想傷及無辜。”
方才那一劍,只要再向前三寸便要劈在了榻上人身上了,幾女不禁花容失色,顫抖著起身,悉悉索索退下了。獨那紫衣女子蘇容容還有恃無恐的臥在謝岑懷中,甚至是面露挑釁的望向裴昀。
謝岑輕譏一笑:“何必這麽大火氣?莫非你以為我當真要娶你嗎?不過是一招緩兵之計罷了。”
裴昀聞言怒火更盛,厲聲質問道:
“謝疏朗,你荒唐也要有個限度!誆我成親搪塞你祖母,將我和你家人耍得團團轉,你究竟意欲何為?縱你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你心中可曾對我有過一絲半點的尊重?你我相識多年,即便少不更事時心有齟齬,好歹一直算是志同道合。如今經歷這許多生死磨難,並肩而戰,我以為我們已是心無芥蒂,坦蕩而交,誰料你心底裡仍是全然瞧我不起,算我有眼無珠看錯人了!”
謝岑神色微滯,正了正身子,語氣隱有無奈:
“你知我事出有因,又何必不依不饒?你不是說過不在乎嫁人成親一事嗎?恰好我家中相逼得緊,你替我敷衍一時半刻容我脫身,如此不是兩全其美?況且,我何時瞧你不起了?”
“你瞧不起女人,你從心眼裡輕視女人,厭惡女人!你祖母說的不錯,你是看似多情實則無情,連那些個紅顏知己,又有幾個你待之真心真意?”
從福儀公主,到琴如霜姑娘,還有之前裴昀親眼見過的許多,哪個不是有用之時,他便柔情蜜語,無用之時,他便棄之如履?
謝岑聞言臉色驟變,眸中陰沉冷凝,死死盯著她。
裴昀毫不在乎,隻一字一頓道:“你與承毅兄是君臣知己,與三哥是肝膽相照,與我又是什麽?你捫心自問,今日若是三哥與你同行,老太君的條件是招三哥為孫婿,你會不與他商量,便擅自決定蒙騙他成親?謝疏朗,我不在乎你將不將我當知交兄弟,但你眼中看他們是個人,看我可是?!”
“自今日起,你我各自行事,井水不犯河水,瞧瞧最終誰能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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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裴昀長揚而去,消失在不眠樓後,蘇容容輕聲一歎,從臉色陰沉的謝岑懷中坐起了身子。“這位姑娘,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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