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斜裡衝出一人,披頭散發,外衫大敞,□□胸膛,光著雙腳,狀若瘋癲,他一下子撲到酒瓶碎裂之處,不管不顧的趴在地上試圖去嘬碎片中僅剩的殘酒。
殘酒實在所剩無幾,他幾喝不成,氣得跳了起來,怒視兩個罪魁禍首:
“豎子,快快賠我千日醉來!”
裴昀心虛理虧,連忙道歉:“不小心損毀閣下佳釀,實在罪該萬死,閣下想要如何賠償,在下一定照辦。”
顏玉央吩咐:“杜衡,給他銀兩。”
抱頭躲在角落桌子底下的杜衡聞聲連忙爬了出來,從懷中掏出銀子。
可那瘋癲男子一見銀子更是發怒,狠狠啐了一口:“呸!誰要你的阿堵物?我那千日醉辛辛苦苦釀就三月而成,千金不換,爾等快快自刎謝罪,我尚大發慈悲能留你們個全屍!”
裴昀之前先入為主,覺得逍遙樓上下全都掉進錢眼裡了,沒想到現下遇上了個視金錢為糞土的主,不禁刮目相看。可要他們以命相賠卻是沒道理得很,她當即開口道:
“賠償自是理所當然,但閣下何必藉機訛詐?你口口聲聲說這酒是千日醉,須知千日醉乃是中山人狄希所釀,飲後一醉千日,其醇香撲鼻,如瓊漿玉液,就是聞上一聞也能醉人,可在座諸位皆好端端站在這裡,哪有半分醉意?你這千日醉大抵還未釀成罷。”
裴昀大師伯羅浮春乃好酒之人,自然對這古籍中記載的奇酒大為向往,鑽研許久,每每釀好,都找裴昀來試。故而那段時日,裴昀永遠是醉醺醺睡不醒,最長一次在桃花樹下整整睡了七天七夜,才被滿山滿谷找了她許久的師叔伯發現。最終羅浮春被眾師弟暴打一頓,從此再也不敢找裴昀試酒了。
那千日醉終究只是傳說,她大師伯尚且不能釀成,又何況是眼前這瘋癲男子。
“你——”
被戳中了痛腳,男子大為惱火,他恨恨盯著裴昀半晌,卻是突然陰慘慘笑了一下,
“你二人可是前來打擂的?”
“正是。”裴昀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你便是流霞坊執事曲生?”
“不錯!”曲生聞言笑得更加囂張得意了,“這麽喜歡辨酒,我今日就讓你一次辨個夠!”
.
裴昀與顏玉央隨曲生來到了流霞坊頂樓,此處是一片開闊通間,空無一物,只在正中央有一張竹席與一方矮幾,矮幾上橫六豎六擺了整整三十六隻酒盞。
裴昀問道:“規矩是什麽?”
曲生拿起一隻酒盞在手中邊把玩邊道:“簡單,稍後我會在這些杯中倒入不同酒水,若是你能蒙眼品嘗之後,一一說出名堂,我就算你贏。”
“好。”
裴昀一口應下,抬手示意:“請——”
曲生卻是嗤笑了一聲:“你這般喝酒怕不是要貽笑大方?”
“你待如何?”
“酒令未行,怎能暢飲?”
說罷曲生雙掌一拍,便有仆從抬來一面建鼓,屋中四面八方木柱後面,隨即各走出一蒙面人,皆手持長劍。
“你每舉起一杯酒,鼓聲響,殺劍攻,酒令方行,生死不論。如此擂台,你可敢應戰?”
裴昀心知自己之前得罪了此人,他有意刁難,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蒙眼之下,鼓聲干擾,一邊辨酒一邊接下劍客攻勢,此局當真凶險。
而一旁顏玉央卻是突然開口:
“好,我們應戰。”
曲生一愣,顏玉央眉宇冷淡道:“千日醉既是我二人同毀,這擂台自然我二人同闖,同生共死,同進共退。”
曲生不屑哼了一聲:“我就不信誰能破得了這八荒劍陣!來人,倒酒!”
裴昀深深望了顏玉央一眼,一言不發轉過身盤膝坐於矮幾前,接過仆從奉上的布條蒙住了雙眼。
如今大敵當前,他二人暫且合作,私人恩怨待秋後再算總帳。
一切準備妥當後,裴昀深吸一口氣,舉起了面前第一杯酒。
刹那間,鼓聲起,青鋒動,震位與坎位劍客猝然躍起,長劍如虹,殺氣凌然,直攻中央二人。
裴昀目不可視,隻覺身側勁風拂過,激烈鼓點之中夾雜了幾道出掌之聲,悶哼之聲,隨即杯中酒入喉,綿甜微苦,竹香芬芳。
她想也不想便開口道:
“杏花汾酒竹葉青。”
話音方落,鼓聲停,殺氣止,兩名劍客即刻收劍歸位,耳邊寂靜一片,如同什麽也不曾發生,唯有一溫熱軀體,輕輕貼靠在了裴昀後背。
此時此刻,她必須斂心神,斷五感,全神貫注於杯中之物,性命安危皆依賴身後一人。
而這情形竟是何等熟悉,在日月山,在青海湖,在九華山莊,他二人同生共死,同進共退不知經歷過了多少次,一切都不須言說,她與他,頃刻間便可將生死交付。
裴昀定了定心神,再次舉起第二杯酒,未及啜飲,杯中便已蓮香撲鼻,這次出手的是離位與乾位的劍客。
“荷花碧芳酒。”
第三杯酒時,劍客變成了三人,第七杯酒的時候,又由三人增至四人,裴昀皆準確無誤猜出酒名,而顏玉央亦無聲抵擋住了攻擊,沒叫她被傷及一分。
第十一杯酒,裴昀飲下後不過稍微遲疑片刻,耳畔便捕捉到了一絲劍鋒劃破衣衫細響,心中一緊,迅速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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