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經歷過比這更艱難困苦的日子不知凡幾,這般種種又算得了什麽。
“可今夜除夕,佳節團圓,你又何苦形影單隻,孑然一身?”單文女柔柔一歎,“你究竟還要與王爺置氣到何時?玦郎,隨我回去罷。”
“他叫你來做說客?”顏玉央聞言冷笑了一聲,“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他不是早已不需要我為他賣命了嗎?”
“王爺何曾動過廢立你的心思?你莫聽信外面那些流言蜚語,如今朝中內憂外患,王爺身邊正是用人之際,府中其他郎君羽翼未豐,不堪重用,哪及得上你的半分能耐。王爺已經發話,若你此番肯回去,一切既往不咎,而且......那個位子,也不會讓你等太久。”單文女意有所指道。
顏泰臨挾天子以令諸侯,早晚有一天要取而代之,他許諾顏玉央之位,自然是儲君太子,然而顏玉央絲毫不為所動,隻反問道:
“如若不然呢?”
他了解顏泰臨,利誘之後,必有威逼。
“如若不然......”單文女苦笑道,“如若不然,便裂土封王,留守燕京。”
留守?顏玉央一怔,迅速明白了過來:
“遷都一事,已成定局?”
蒙兀兩次攻燕,燒殺搶掠,中原大地一片流血漂櫓,河東河北山東一帶焦土成灰,十室九空。若蒙軍卷土重來,燕京孤城難守,必是坐以待斃,岌岌可危。朝中棄守分作兩派,常年相持不下,如今竟是已做出了決斷。
單文女緩緩點頭,隻道了五個字:
“遼東兵敗了。”
昔日大燕滅遼,尚留不少契丹遺民居於遼東,素來對燕廷心懷憤恨,此番蒙兀攻燕,遼人亦趁機起兵造反,意圖光複故國。遼東乃燕人發源之地,不容有失,故開春之時,顏泰臨便派兵四十萬征討叛亂,未曾想竟被叛軍大敗,幾乎全軍覆沒。
如今遼東已失,兩河成空,遷都一事,勢在必行。
“此時此刻,他還惦記著皇位?”顏玉央隻覺可笑至極,“便不怕步了南宋後塵嗎?”
見他不為所動,威逼利誘不成,只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單文女頓了頓,柔聲開口道:
“玦郎,之前你所求之事,王爺已松口了。池娘子雖未進府,然誕子有功,只要你肯向王爺服軟認錯,池娘子便可以側妃之名入宗室玉牒,靈柩遷入祖陵。”
話說顏玉央之所以與顏泰臨決裂,原因有二。
其一,當初顏泰臨查到他與李無方裡應外合,掉包趙韌之事,致使後來趙韌逃脫,重回臨安,毀了顏泰臨多年籌劃。顏泰臨因此發了雷霆之怒,驅逐了李無方,又命顏玉央出府離京,軟禁於別院,非召不得回。
其二,便是顏玉央帶回了池琳琅的骨灰,可顏泰臨卻連看都不屑多看一眼。
單文女語重心長道,“玦郎你雖一片孝心可表,然池娘子畢竟是漢人,而今王妃又健在,以正室之禮下葬,置王妃顏面於何地?昔日趙宋仁宗亦是在劉太后百年之後才認回生母,且忍耐一時,待你繼任大統之時,什麽封賞名分還不是探囊取物?”
“人已成灰,要封賞何用?宗室玉牒,好生恩賜嗎?”顏玉央一掌將桌上茶杯拍得稀碎,怒極反笑,“她在世之時尚且不稀罕這些,如今又何必擾她清淨?我不過是要他親自在墳前祭拜一回罷了,連這一面他都不敢見嗎?!”
少不更事時,他猜測過無數遍顏泰臨與池琳琅之間的恩怨情仇,在救必應口中得知皮毛,卻也不過是一段負心薄幸始亂終棄的尋常孽緣,不得見一絲一毫苦衷辛酸。逝者已逝,如何以命抵命?可到頭來他卻連一絲歉意悔恨都吝嗇嗎?
“你不必再說了,我不會回去。”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南北武林再也掀不起什麽風浪,顏泰臨早已不再需要他了。
“玦郎,不要意氣用事!”
單文女忍不住高聲道:“留守燕京,與棄子無異,從此再無翻身之日。你我相識多年,我親眼看著你從籍籍無名走到今天,難道你當真願意為了與王爺逞一時之氣,再被打回原形嗎?你吃過的苦,受過的痛,又如何算?這些年你究竟在求什麽?”
顏玉央聞言不禁沉默了。
自己這麽多年來求什麽?
求生嗎?求死嗎?求名利富貴嗎?求一人心嗎?求顏泰臨的垂青麽?
到頭來隻落得個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那你又在求什麽?”他緩緩道,“這幾年你在世子府中掌家理事,四方打點,長袖善舞,風頭盡出,你是怕我被打回原形,還是你自己被打回原形?”
單文女情真意切道:“夫妻一體,榮辱與共,你我何分彼此?”
“你嫁的是靖南王世子,與我何乾?”
顏玉央面無表情道:“你生母是漢人,自幼在冀國公府長大,受盡欺辱,艱難度日,為了生存,費盡心機,楚楚可憐面孔之下,生就一副蛇蠍心腸,此事本怨不得你。你煞費苦心攀龍附鳳,當年一手設計了與顏琤的偶遇,明裡暗裡使盡手段讓他傾心於你,他識人不清,看不穿你的手段把戲,癡心一片,臨上戰場還惦記著安排你的後路。我不是顏琤,讓你進世子府之門,是為了完成顏琤的遺願,但這並不代表我可以對你一忍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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