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裴昀所遇方術士之流,無不是招搖撞騙,別有所圖,唯有她二師伯張月鹿一人,堪稱鐵口直斷,卦無遺算。然師門有訓,不可涉身廟堂,而張月鹿也從不起卦家國大事,求得救必應為趙韌問疾已是無奈之舉,裴昀心知不可再將師門扯入滾滾紅塵。
但她忍不住頻頻打聽著那青囊生的事跡,暗自將其與二師伯比較,私心裡總覺得此人八成裝神弄鬼,徒有虛名,若真與二師伯當面鑼對面鼓的較量,對方必輸無疑。
因小裴侯爺名滿天下,自裴昀坐鎮招賢館後,前來之人隻多不少。裴昀確實在其中挑選了一些人才,卻始終沒有太過出類拔萃之輩。
直到這一日,裴昀耐著性子送走了一位來白混飯吃的走江湖變戲法的人後,卓航入內向她稟報道:
“四郎,館內又來了一行三人,自稱乃是播州楊氏子弟,可要現下讓他們進來?”
裴昀聞言一愣,隨即道:“快快有請!”
播州,位於巴蜀以南、湘楚以西、大理國以東,為大宋南疆地界。此地多高山瘴林,自古蠻荒,夷人雜居,尤以爻族為最,中原稱之為百爻之地。
唐朝末年,天下大亂,南詔國趁勢入侵播州,久弗未平。長安朝廷自顧不暇,唐僖宗迫不得已頒下禦召,募驍勇士將兵討之,承諾若能平播州之亂者,永鎮斯土。太原楊氏入朝應詔,率兵南征,歷經數年,果然平息南詔之亂,此後楊氏一族統領播州,裂土封侯。
而後唐亡國滅,亂世興衰,風雲變化,楊氏雖身處南疆,卻始終不忘漢人出身。及至大宋立國,其時楊氏家主立即獻土歸順,將南疆納入大宋版圖,而朝廷亦賜封楊氏家主任安撫使,世襲罔替,永鎮南疆。
楊氏一族久居播州,不僅能征善戰,更是忠義無雙。不久前蒙軍侵蜀之際,現任楊氏家主楊直親率三千子弟兵,翻山越嶺,自劍閣入川,千裡馳援。趙韌感其忠節,加封楊直為武功大夫,親賜楊家軍為“禦前雄威軍”。
如今播州楊氏來重慶府,必有要事,因此裴昀立即將其請入書房面見。
這一行三人中為首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此人相貌堂堂,英俊不凡,身著朱袍文武袖,腰佩環首窄刃刀,好個意氣風發小將軍!
裴昀還沒開口,這少年抬眼瞄了瞄她額角刺青,當下雙眼一亮:
“閣下便是那傳聞中一槍斃命亡國燕主的小裴侯爺?”
裴昀好笑:“是我不假。”
“在下播州楊氏子弟楊邦鈺,奉家父楊直之命,特來此地為白大人、裴大人獻策舉賢。”
隨即楊邦鈺自懷中取出書信呈上,
“播州川蜀兩地,一衣帶水,唇亡齒寒,眼下蜀中有難,播州斷然不可坐視不理。此乃家父親筆所書《保蜀三策》,請裴大人過目。”
“楊公子不必多禮,三位快快請坐。”
裴昀接過這《保蜀三策》,當即便細細讀來,只見楊家家主楊直在信中道,蒙軍南侵,長驅直入,原川北城池重鎮皆已被摧毀殆盡,無險可守,門戶洞開,非一時一刻能恢復。有鑒於此,他針對當下蜀中攻防部署提出了上中下三策:
將四川製置司向北移至利州、閬中,率軍反攻,奪回三關,禦敵於國門之外,此為上策;於諸路險要去處建山城水寨,遷移兵民而入,以此為據點且守且攻,互相支援,此為中策;留守重慶府,將川北百姓遷至川南,棄江北之地,堅壁清野,訓練水軍,抵禦蒙軍南下,此為下策。
裴昀看罷,不由笑道:“果然英雄所見略同,楊家主中策與白大人竟是不謀而合!”
早在當初白行山呈於臨安的奏折中便言明,川蜀之地獨樹一幟,山多崖險,城池可破,山峰卻不可破。若能因地製宜,放棄平原谷底,在山上建城池要塞,正是那蒙兀騎兵的克星!
楊邦鈺也喜道:“如此甚好!”
“楊公子方才說要舉賢薦能,不知可是這二位先生?”裴昀問道。
隨楊邦鈺一同前來的另外二人,是兩名身著儒生布衣的中年男子,眉目有幾分相似,自進門後便一言不發,看起來頗為敦厚純樸。
“正是,此乃是我播州聲名遠揚的才俊,冉晉、冉普二兄弟,他二位精通工事水利,正可為白大人修建山城水寨略盡綿薄之力。”楊邦鈺笑了笑道,“這二位先生素日隱居鄉野,連我父親幾次親邀入府都推辭婉拒,今次一聽白大人設招賢館聚攏人傑共商抗蒙大計,這便主動請纓了!”“原來是冉氏二先生!”裴昀身在蜀中,也耳聞二人大名,當下拱手道,“多謝二位仗義出手,白大人知曉了定然萬分高興!”
那冉氏二兄弟頗為靦腆,不善言辭,隻微笑拱手回禮,一句多余場面話都沒有。
“其實,除了他二位之外,還有一人。”楊邦鈺突然道。
裴昀奇道:“哦?還有哪位賢士?”
“賢士不敢當,還有一人就是我。”楊邦鈺有些不好意思道,“家父道我初出茅廬、少不經事,命我前來蜀中歷練。我願投身白大人、裴大人麾下,做先鋒小卒,效犬馬之勞!”
說罷起身便拜,裴昀急忙上前將他扶起,
“楊公子有心為抗蒙興蜀大業助一臂之力,我等自然求之不得!幾位且先入住館中,我這便去稟告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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