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骨,對骨,接骨,所有不過隻發生在了片刻之間,卻又似是千回百轉,滄海桑田,千種不可說,萬般不可言。
骨折之後又狂奔,阿英肋骨稍有錯位,接骨一瞬的痛楚太過強烈,令她悶哼了一聲,就此昏了過去。
玉央解開眼上發帶,欲拿木條將她胸骨固定,卻在垂眸一瞬間驟然頓住了呼吸。
暖黃燭光,錦繡帳下,軟玉溫香,玉體橫陳。
那方才還倔強隱忍的人,此時此刻便這般失去防備,人事不醒的躺在他面前,近得觸手可及,近得唾手可得,近得...他輕而易舉便能將她毀掉。
他沉默地望了片刻,抬手輕輕擦去了她額頭臉頰的冷汗,在擦到頸間時動作微滯。
她臉上面色如常,可脖頸以下的肌膚卻是羞赧得微微泛紅,若非此刻褪去衣衫,決計看不出差別。
他不禁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指腹用力,細致的臨摹過她的眉眼,鼻梁,雙唇,顴骨,下頜,而後在頸間紅白二色交界之處,輕輕揉搓。
他手下曾招攬過一易容絕頂高手,只需短短時日便可將世間任意一人模仿得惟妙惟肖。如今面前之人所用的便是一種及其高明的易容之法,以獨門技法所製的人/皮面具,除非以秘藥卸之,否則不可解。
他心中莫名湧起一股煩躁之感,不自覺眸色轉深,指下用力,沿著她纖細的脖頸緩緩向下,劃過她脆弱的鎖骨,賁起的柔軟,最終停在那一起一伏的方寸間。
她胸前生了一顆朱砂痣,正在那偏左的心口上,如雪裡一星紅梅,玉中一點瑕斑,重重的撞進他的眼簾,令他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漸漸地,他隻覺周身越來越燥熱,心跳聲越來越震耳,胸腔裡氣血翻湧,體內一直平衡的陰陽二氣猶如天雷地火,一發不可收拾,丹田驟然刺痛,疼得他身子狠狠一抽,臉上血色盡褪。
終於回過神來一般,他猛然閉眼收手。
不知過了多久,再次睜開眼,眸中諸般旖思旎緒已盡數散去,靈台一片清明,隻余三分悲喜莫辨的複雜。
匆匆將手下衣衫掩好,再次望了她一眼,而後他毫不遲疑的起身離去。
......
阿英自幼在春秋谷長大,那是蜀中群山環抱間一世外桃源處,方外幽靜地,是她的師門,亦是她的家。
外祖母秦碧簫在世時是為谷主,其性情孤僻乖張,因與獨女秦南遙恩斷義絕,故雖扶養阿英長大,卻只允許她喚自己為師公。春秋谷與世隔絕,阿英十四歲前所接觸之人,便只有師公,小師叔公,四位師伯一位師叔,除此之外還有一幼時照看她的婢女珍娘。
然而珍娘在她七歲那年,與六師叔文翰一同擅自離谷,自此再未歸來。三師伯曲墨曾戲謔道,他二人學那相如文君,乃是私奔。
秦碧簫為之震怒,命谷中余人從此再不得提及二人。天長日久,阿英幾乎要忘卻了這樁往事,卻偏偏在迷濛昏沉間憶起了一段舊日殘夢。
那是一個仲夏的午後,天氣燥熱得人心發慌,她自小憩中蘇醒,汗濕鬢發,綿軟無力。房中珍娘不知去向,她熱得難耐,出了門去,許是想去大師伯的竹林借張竹床,又或許想是去荷花池中央的小舟裡乘涼,緣由她已是忘了。
山谷幽靜,四下無人,隻余陣陣蟬鳴,河邊的野花那年開得尤其茂盛,五彩繽紛,蝶舞翩翩。阿英人小個矮,艱難前行在花海間,走著走著便迷失了方向。
忽而她聽見了一陣喁喁細語之聲,聽不太真切,初時低沉,漸漸尖細,交織成高高低低的調子,像蒼耳上的小倒刺,勾得人心又癢又疼。
她鬼使神差的循聲走了過去,隱約見到花草扶疏間兩個身影,瓊片零落碾成泥,香汗淋漓盡流珠。
阿英被嚇得呆了,愣愣的傻站在原地,直到文翰發現了她。
而後她便無端昏睡了過去,再醒來已是傍晚時分,她躺在自己屋中床榻上,珍娘如往常一般端來解暑的飲子,擦去了她額間的薄汗,嗔怪她又貪睡了整個下午,晝伏夜出,像隻夜貓子。
阿英茫茫然不知自己方才所見究竟是夢是真,又莫名不敢開口問詢,久而久之便漸漸拋諸腦後了。
然而花間那幕旖旎之景卻深深烙印在了她心底,隔世經年重夢,竟是鮮活真切如昔,一切都清晰得仿佛近在眼前。
彼時阿英年幼懵懂,尚不知人事。時至今日,她終於明白他們在做什麽了......
......
阿英猛地睜開眼,清醒了過來。
心頭還殘留著夢中悸動熱意,口乾舌燥,不自覺輕輕喘息著。眼前帳蔓重重,燈火幽暗,讓她一時間分不清今夕何夕,此地何地。
剛欲起身,便被一陣劇痛逼得跌落回去,低頭看見自己被木條布帶所固定的胸前,記憶慢慢回籠,這才想起昏迷前發生的一切。
心念微動,她扭頭看去,只見玉央就坐在床邊不遠處的榻上,正閉目盤膝運功調息,似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人著實生得五官疏朗,神清骨秀,奈何眉宇間無時無刻不攏著冰寒冷漠,周身一片孤寂涼薄,叫人退避三舍,不敢輕易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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