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雖說是心智全失,但她不是真的成了什麽也不懂的傻子,只是忘記了很多事,道理她都是明白的,這點我想你也清楚。我不知你們之前究竟經歷過什麽,可我能瞧出來,她心裡有你。你同她將事情講清,與其出去冒險搏那一線生機,她未必不肯和你在這裡廝守十年。倘若她如此選擇,不是皆大歡喜嗎?縱使有朝一日她解了那迷心咒,自己做的決定也怨不到你頭上不是嗎?”
顏玉央聽罷久久不語,半晌後才苦澀開口:
“倘若她不願呢?”
由始至終,他從來不敢將選擇權放在她手中,只因他心知肚明,她心裡有家國天下,有社稷蒼生,自己永遠會是被放棄的那一個,每次每次,從來不會有例外。
阿娜依沒好氣道:“那屆時你再給她灌化功散也不晚,如今她這個樣子武功廢與不廢又有什麽區別,還不是都在你掌控之中?明明是機關算盡絕頂聰明之人,為旁人出謀劃策還頭頭是道,怎麽到了自己這裡淨乾蠢事!”
若不是見他也勉強算是個癡情之人,她真是懶得和他白費口舌!
顏玉央僵立原地,心中猶豫許久,終是做出了決斷,低聲道了一句:
“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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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昀在三天之後蘇醒了過來,這三天裡顏玉央幾乎不間斷的為她用內力療傷。他雖功力未有一甲子深厚,但同輩之中亦是少有人及,饒是如此,重塑經脈之難仍超乎了他的想像,三日三夜的療傷幾乎將他真氣耗盡。
“我是不是生病了?”
裴昀靠在顏玉央懷裡,一小口一小口吃著他喂來的熱粥,忍不住問道。
她隻覺得自己睡了好長好長一覺,睡得渾身無力,手腳都是軟綿綿的。
“嗯,”顏玉央低聲道,“你病了。”
“那我可以不喝藥嗎?藥好苦好難喝。”
顏玉央笑了笑:“我以為你不怕苦。”
曾經在世子府中她受傷之時也需每日喝藥,無論多苦多酸,從沒見她皺過一次眉。
裴昀想了想,答道:“我怕的,只是我不能怕。”
她說得顛三倒四,但顏玉央卻是明白了。
她是裴家四郎,有萬般重任在身,背負著太多活人死人的期待,她不允許有任何軟弱,任何退縮,連生死都應置之度外,又怎能怕小小的一碗苦藥呢?久而久之,怕是自欺欺人到自己都信了。
他不禁長歎了一聲,低聲輕吻了一下她的發頂:
“你不必吃苦藥。”
“那就好。”她很是松了一口氣。
“但你若是想要治好病,需得離開寨子,離開南疆,到外面去,希望渺茫,卻也不是沒有。”
她聽得似懂非懂:“那你會在我身邊嗎?”
“我會。”他頓了頓,“但屆時恐怕你不會再願意我留在你身邊了。”
“那就算了吧。”她搖了搖頭,她不想再一個人孤零零了。
“只是,你若不治,便只有十年時間。”
她抬頭問道:“十年之後呢?”
“十年之後——”
他低頭,一字一頓如同海誓山盟般鄭重道,
“我陪你一同去月亮上,見我們的爹娘。”
四目相對,他們在對方眼中清晰的望見彼此的倒影,他心如懸旌,屏息等待著她的答案,仿佛是今生最後的審判。
好似過了一瞬間,又好似過了千萬年,日升月落,蒼海滄田,她眨了眨眼,鴉青濃密的眼睫如蝴蝶翅膀撥動心弦。
“好呀,我們一起去月亮上見爹娘!”她笑道。
如溺水之人尋到浮木,迷途路人見到綠洲,星子落滿長河,倦鳥終是歸巢,他於謊言和欺騙之中,得到了虛幻的美夢,短暫的救贖,哪怕是假的,這一次,她終是沒有再拋棄他。
他俯身緊緊擁抱住她,啞聲道:
“還記得那天我說,倘若我熬過第七夜,我們該如何嗎?”
“我們該如何?”
“我們成親吧。”
這一次,是你將花拋給了我,你將螢火蟲放在了我掌心,哪怕天崩地裂,我也不會再放手。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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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依顏玉央之意,他與裴昀便該當晚成親,以免夜長夢多,左右二人既無高堂又無親友,婚禮不過是一個形式,當初在燕京世子府,合巹交杯,結發撒帳,洞房花燭,該做的不該做的,兩人早就統統做過了。
但阿娜依對此極力反對,據她所言,按照爻寨的習俗,八月乃是寡月,從月初至月尾都不宜嫁娶,否則便會家破人亡,幾百年來從沒有一對新人能幸免。凡在雙龍節上定親的男女,最快也要等待九月才能過門。
顏玉央思慮片刻,認可了這一提議。且不說寡月不寡月,就算配製化功散也委實需要時日,況且那楚先生所言未必全然可信,他也想趁這幾日觀察一番,化功是否當真是唯一的出路。
於是,二人的婚事便定在了九月初三。
爻寨以十月為歲首,整個九月都是年月,用來慶秋收,祭祖先,寨中人鬥牛鬥雞、跳蘆笙、打糯米粑,好不熱鬧,而一年中寨民婚嫁一般也集中於這個月,討個喜上加喜的彩頭。顏玉央與裴昀的婚事,乃是九月裡的頭一份,歷來只有各家寨主才有這個資格,所以這樁婚禮須得阿娜依親自出面,操辦得最隆重最歡鬧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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