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有要事在身,不得舍棄。”
“是何要事?”
她緩緩吐出四個字:
“國仇家恨。”
哪怕飛蛾撲火,蜉蝣撼樹,亦生死無悔,晝夜不忘!
其實她與那李紅葉頗有相似之處,只是幸而又幸,她的境遇比李紅葉強上了許多。
此言一出,二人又是沉默。
縱這一時一刻同舟共濟,卻終究是萍水相逢,各懷心事,默契不點破。
或許還不到時候吧,不過短短二十天而已,假若二人真就在此困上二十月,二十年,一輩子,再不情願也該交心交底,言無不盡了。
可真若這般,余生漫漫又該如何渡過?阿英不由思索起來。春秋谷所傳功法技藝,武有玄英功,文有琴棋書畫醫星佔卜包羅萬象。她師公與小師叔公乃是文武全才,她師叔伯次之,一人隻精學了一門技藝,而她自幼專注習武,於其他雜學只能說是略懂皮毛。
她會釀酒,會結廬,懂一些風水堪輿,學過一點五行八卦,粗通醫術,在此存活下去總是不成問題。然而久吃潭魚野果總會煩膩,待她能走動之後,該去尋些其他野菜野味之類,烹飪之術她一竅不通,只能寄希望於玉央身上了。若是閑得發慌,也可嘗試斫琴解悶,她幼時見六師叔斫過,不知還能回憶起多少,也不知身邊之人可會調琴......
天馬行空一番思慮,到最後不禁搖頭失笑,如何開始設想就此男耕女織,過起日子來?
然這男耕女織四個字一出,連自己都是一愣,她心中一跳,雙頰微熱,垂下眼眸,匆匆又咬了幾口魚肉,些許恍惚。
倏忽間,魚刺突然扎了嘴,她皺了皺眉,吐出嘴裡的一團魚肉,托在掌心之中看了片刻,又看了看手中木棍上所插的半條魚,目光幽深。
“怎麽了?”玉央見她異樣,出聲問道。
“這條魚不是之前所吃過那幾種。”
玉央瞥了一眼,“確實不是,那又如何?”
這水潭不大,其中只有兩三種魚,或白或青,這一條卻是黃褐之中帶著點點深紅,但也不是什麽稀罕之物,他今日捉魚時發現了,並未多加留意。
“這魚色黃無鱗,呈紡錘狀,應是西海湟魚,可西海湟魚乃是西海裡所獨有,如何會出現在這潭裡?莫非......”阿英腦中靈光一閃,“莫非潭底有和西海相通的水道?”
二人相互對視,火光映照下,只見彼此眼中具是震動。
第17章
翌日一早,旭日初升,天光亮起之時,阿英與玉央二人便開始著手驗證昨夜猜想。
潭水深深淺淺,深可沒人,淺及腳踝,玉央在淺灘之處搜尋半日,果然又尋到了三兩條指節大小的黃褐幼魚,捉上岸來。
阿英細細端詳:“不錯,正是西海湟魚。”
昨晚她徹夜輾轉反側,在腦海中勾勒這幽谷大致方位,自他們進入日月山的路線,朔月聖地的位置,而後是溶洞石室的距離,再聯系這谷中日出月落的天象,她推測此谷約是在西海東北二三十裡處。
二者中既有山川相阻,又無河流相通,湟魚洄遊至此的可能不大,除非真如她所猜測,這潭下有暗道相連?但她也聽二師伯張月鹿提過,若遇龍卷水之景,也可將一處湖海中魚蝦吸起,搬運到千裡之外,《搜神記》便曾記載“漢成帝鴻嘉四年秋,雨魚於信都”的奇聞。
說起奇聞異事,便是屬她大師伯最常講給她聽。大師伯羅浮春,綽號醉劍俠,劍酒雙絕,年少時闖蕩江湖也有幾分名氣,後遇情傷受挫,回谷閉門不出,隻專心釀酒,醒少醉多。而他清醒之時,最愛的便是給年幼的阿英講這江湖上的奇人異事,隱秘恩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這河湟之地覆滅了二十年的朔月教,她正是從她大師伯口中聽說的。她記得大師伯曾說,昔日朔月教教主白寒爾武功蓋世,常在西海中練密功,每每扎在水底兩三月不出,不吃不喝,不呼不吸,如魚似蛟,自在非凡,故也有傳聞說他乃是西海龍王轉世,真神下凡。
彼時阿英還以為此乃白寒爾獨門閉氣內功所致,如今想來,難不成正是西海海底有暗道聯通此處,而這山谷石室,正是當年白寒爾閉關練功之處?!
思至此,阿英大為振奮,將諸般聯想與玉央一一道來,玉央亦是認同。
只是此時阿英骨傷未愈,而玉央又不通水性,無法立即下水查探。
泅水非一日之功,阿英便隻得先教玉央閉氣之功,又剝樹皮乾草搓麻繩,一端系在岸邊巨石上,一端系在玉央腰間,讓他以內功閉氣,使了個千斤墜的功夫,在潭底慢慢摸索行進,探查可疑之處。
如此三日之後,果然找到了蹊蹺。
潭中有一道瀑布,瀑布飛跌之下的潭底隱秘之處,有一塊渾圓的石板,天長日久,為水藻青苔腐蝕,已隱隱松動,那些西海湟魚就是自這縫隙而來。
移開石板,只見一條長長的暗道,裡面隱隱有微光透出,只見初時狹窄,後漸寬闊,可供一人遊走有余,不知通向何處。
許是因脫困有望而精神大振,又過了七八日,阿英傷勢大好,已然行動無礙,於是打算立即進水道查看。
入水之前,她再次將斬鯤交於玉央之手,鄭重道:
“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還望公子替我妥善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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