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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昀在碧波寨小住數日,終是辭行,臨走時帶著裘南雁所製的幾大罐子蜜餞,和她私下裡一句語焉不詳的對不住。
然而裴昀覺得,正如卓爾聰所言,裴卓兩家本就已分不清誰欠誰的多一些了,裘南雁既已再嫁,能夠過得幸福美滿自然是好,而她既已遠離朝堂江湖,歸園田居,不願女兒再與將門結親,步了自己的後塵,亦是情理之中。
裴昀懂得,而且她覺得,若是二哥在天有靈,也會理解的。畢竟二哥最是心軟,最是仁善,最是疼愛裴家的每一個人。
橘子洲頭,綠樹成蔭,亦如裴昱墳前。裴昀隻願明年橘樹依舊碩果累累,洞庭湖風調雨順,碧波寨永遠是這方遠離戰火的世外淨土。
故人已逝,停留在過去的歲月,剩下的人總要大步向前,舊日記憶終需被丟開甩下,背負太多的人走不遠。
死者長已矣,存者且偷生,如此而已。
第178章 第捌章
臘月初八,年關將至,歲暮風寒,臨安依舊繁華。
無論川蜀的戰火,京湖的硝煙,還是南疆的紛爭都無法被吹拂過江南半分。城中大街小巷彌漫著五谷濃香,男女老少一大早便爭先恐後湧入各大佛刹寺廟,討一碗七寶五味粥,以圖吉祥。
相傳佛祖成道之前苦修之際,饑寒交迫,形銷骨立,幸得牧羊女贈乳糜保命,得以於十二月初八在菩提樹下悟道成佛。後世以此日為成道日,舉行法會紀之,並效仿牧羊女以米果煮粥供佛布施,名喚七寶五味粥。此事本為佛家盛會,後傳入民間,百姓爭先效仿,連官家也會下旨在這日命禦膳房煮粥,並請靈隱寺高僧誦經,將粥賞賜於王公大臣、后宮諸人。
裴昀這日進宮面聖之時,也順勢被賜了一碗臘八粥。
“白行山六月之時上奏道四郎在南疆遇險失蹤,朕勃然大怒,險些將他問罪,如今見你安然無恙而歸,朕便放心多了。”
崇政殿中,趙韌重見裴昀,目露欣喜道。
自當初川蜀告急,裴昀主動請纓前往,如今已是過去將近兩年了。
然而裴昀卻顧不得這份重逢的喜悅,她不可置信的望向趙韌,壓低聲音道:
“官家這是怎麽了?莫非......耳疾至今未愈?”
她明明記得,自己臨走之時,趙韌耳聵之症已是好得七七八八了,然而面前之人,瘦骨嶙峋,憔悴不堪,面色蠟黃,眉宇間全是憊色,明顯是被病痛琢磨許久的模樣。此情此景,哪裡還有半分昔日器宇軒昂貴公子的風采?
趙韌抬手握拳在唇邊輕咳了兩聲,淡淡道:
“不是耳疾,是頭風,先帝、先太上皇都有這個毛病,朕以為朕至少要過不惑之年才會犯,沒想到卻是這般早。”
裴昀心中一沉,南渡之後,自高宗以下歷代帝王都有頭風之症,或輕或重,此事不是辛密,輕者如先太上皇那般早早頤養天年,重者如先帝趙淮那般後期驚嚇之余演化成了瘋症。百年來多少太醫名士都束手無措,只能用藥緩解,如今以趙韌的情況來看,他的病症隻重不輕。
“官家現今病情如何?”裴昀關切問道。
“前些時日最重之時,疼得徹夜難眠,水米不進,近來朕已是有所好轉了。”趙韌長歎了一聲,“只是如今朕病體虛弱,實在無法上朝,幸而朝中諸事有鄧相與甄相替朕分憂。”
兩年過去,朝堂又是一番風雲變化,鄧明德果然複相,但出乎裴昀所料的是兩年前剛任參知政事的甄允秋,已迅速從副相爬上了正相的位子。甄貴妃於去年底病逝,他這國舅的仕途倒依然是扶搖直上。蒙兀與北燕、契丹皆不同,因其拒絕和談,導致朝堂中主和一派幾乎土崩瓦解,如今並相的鄧明德與甄允秋皆是主戰一派,只不過兩人之間仍是在不少軍事朝政上意見相左,各成一派,擁護者眾,少不了又是新一輪的明爭暗鬥。
“之前那位救神醫,不知四郎可否再尋到他或其弟子進宮為朕看診?朕派人去百草堂找過,卻不知為何人去樓空,遍尋不到。”趙韌問道。
裴昀聞言心中一沉,其實趙韌一提頭風之症時,她第一個想到的又何嘗不是她四師伯救必應,這麽多年來,無論遇見什麽傷病毒蠱,疑難雜症,她都有恃無恐,只因她相信就算閻王叫人三更死,大慈大悲千金手也有本事留人到五更。
只是,如今卻是萬萬再不能了。
“救神醫他......雲遊四方,已音訊全無許久,他的藥鋪與弟子也四散而去,一時間怕是尋不到了。”
此言一出,趙韌不禁大失所望,當即皺眉道:“朕即刻就命人在大江南北張貼皇榜,召其入宮面聖!”
裴昀一驚,急忙道:“此事萬萬不可!”
如今她那幾位師伯都投入了蒙兀麾下,此時趙韌若大張旗鼓的尋人,萬一那蒙兀人命她四師伯將計就計面見趙韌,暗中謀害呢?既已敵我勢不兩立,自該劃清界限,她不想再與他們當面交鋒。
“為何不可?”趙韌毫無預兆的被這一反駁而激怒,霍地起身厲聲質問道,“當初四郎口口聲聲稱其妙手回春,一力舉薦,如今朕被病痛折磨生不如死,你為何卻又百般阻攔朕尋人?難道你不願見朕痊愈?不願見朕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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