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一句揶揄,真像是恍如隔世了一般。
謝岑聽罷亦是微微一怔,似笑非笑道:“我雖有好美之心,卻還是貪生,自問沒有天煞孤星命,無福消受美人恩。”
裴昀不解:“何意?”
“你可知這位蒲家小姐貌若天仙,卻是人盡皆知的克夫命?自及笄之後,她屢次出嫁,夫婿不出三年必定亡故。算命的說她孤寡一生,除去孤星入命之人不得相配。三年前我離開泉州之時,她已死了七任郎君,其中三家成了婚,三家僅是定親,還有一家花轎進門,天地未拜,相公便惡疾發作,一命嗚呼了。”
“當真如此邪門?”裴昀且驚且疑,“又當真有這麽些不怕死的男子前赴後繼?”
“以蒲家在泉州滔天權勢,這有何稀奇。不過你也不要因此心生憐惜,小瞧了這位蒲小姐。”謝岑意味深長道,“她的心思手段,絕不遜於其父。”
裴昀回想了一下,遲疑道:“方才那婢女道,她是奉了家主之命,如今蒲家莫非是蒲小姐當家?”
謝岑不置可否,隻道:“泉州商船,為順風順水出海,素來是重陽遣舶,端午回舶。如今端午已過兩月有余,蒲宗昌卻至今未歸,而蒲家掌家的不是其弟蒲宗興,卻是蒲妙嬋,此事蹊蹺。”
“看來三日後的宴席,不是風月局,卻是鴻門宴了。”裴昀沉吟道,“在此之前,我們要多探聽些城中的消息才行。”
如今行朝缺船少糧無法繼續前行,必要入泉州休整不可,而這其中少不了蒲家相助,這亦是眾臣一致商議的結果,連陸秋實都難得點頭讚同,因此三日後的宴席必須要赴。
至於打探蒲家近況之事,說難其實也不難。
大宋開國數百年,趙氏開枝散葉,京城內外子嗣眾多,朝廷特設外宗正司,掌管外居宗室大小事務。靖康之後,外宗正司隨皇室自北遷南,其中南外宗正司正遷至泉州城內,現今城內有趙氏子孫三千余人,他們對大宋朝廷自是再效忠不過了。
謝岑以趙正之命擬詔,著人進城傳信。翌日一早,便有宗室子孫男女老少十余人,匆匆趕來城北法石寺覲見。
甫見幼帝與太后,眾人哭天搶地,涕泗交加,悼念先帝,痛表忠心,在此不作細表。
泉州南外宗正司知宗趙愈,乃是太祖次子燕王一脈第十世孫,他被謝岑與裴昀單獨請至一處詳談。
“其實蒲家這段時日很是不順當。”
趙愈沉吟道,“蒲相公很多年不曾親自掌舵了,去年不知為何突然帶了船隊出海。蒲家出海的十二隻船隊,迄今為止十隻都已回返,單單只剩蒲相公所率的那兩支至今未歸。蒲相公不在,蒲家本家本由其弟蒲宗興坐鎮,然而今年初,先是蒲宗興長子落馬意外身故,而後其妾室趁機與情夫私奔,蒲宗興悲痛之下一病不起,蒲家上下一時亂了套。幸而這蒲家大小姐頗有才乾,及時站出來主持大局。”
謝岑開口問道:“海上船家有規矩,外嫁女不可當家,蒲家小姐不曾再許婚配嗎?”
“想必謝大人也聽聞過這蒲小姐的傳言,七嫁過後,滿城再無人敢上門提親,去年蒲相公索性為其招婿,在蒲家船隊裡尋了個天煞孤星命硬之徒,入贅進了蒲家,至今為止,倒尚算和睦,沒再出事。”
說到此,趙愈禁不住歎息道:“可憐花容月貌,卻只能配個粗手粗腳一窮二白的舵工,當真是命苦。”
謝岑似笑非笑道:“趙大人如此憐香惜玉,看來也是那蒲小姐裙下之臣,命苦與否,冷暖自知,趙大人卻是頗有些一廂情願了。”
趙愈被戳破心事,神情大窘,訕訕然道:“謝大人說笑了”。
裴昀卻是明白謝岑的話中之意。
女子欲掌握家族大權,便不可外嫁,招婿入贅無疑是最好的法子,贅婿越是卑微無能便越好掌控。事出反常必有妖,得利者十有**便是始作俑者,近來蒲家這一系列事端和這位後來居上的蒲小姐多半脫不掉乾系。
......
三日時間轉眼而過,蒲家遣了車馬前來相請,終是謝岑與裴昀二人單刀赴會。
二宮自是不能屈尊降貴移駕,其余人亦留在法石寺,一有風吹草動,眾人便可立刻撤離。裴昀謝岑自然不能拿趙正的安危冒險,而他們之所以能答應赴宴的最大原因,就是三日後的今天,從台州撤離的林世俊便可追至泉州,屆時大軍匯合,就算蒲家再過兵強馬壯也不敢輕易與十數萬宋軍硬碰硬。
蒲宅府邸位於泉州城南,廣廈萬間,氣勢非凡。
裴昀與謝岑下了馬車,順著仆人引路進得門內,便見迎面有人出來相迎,黑壓壓的一群仆從簇擁著一位年輕女子,她頭簪四季花冠身著煙霞紫衣,未得近前,便聽她揚聲笑道:
“謝大人賞面光臨,蒲家蓬蓽生輝,妙嬋未曾遠迎,失禮之處還請大人見諒。”
裴昀料到了這蒲妙嬋既聲名遠播,必是花容月貌,國色天香,可親眼見到之時,還是不免驚豔。
蒲家乃是番客,故而蒲妙嬋的模樣不似中原女子般溫潤秀美,卻是高鼻深目,輪廓深邃,發色偏淺,別有一番異域風情,柳眉之下那雙盈盈美目仿若兩顆紫寶石般晶瑩剔透,一笑則明媚生花,一顰則楚楚動人,含情脈脈,勾魂奪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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