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齊魯東在那金玉和臨時賃下的宅子外蹲守了片刻,親眼見到一身著世子府小廝衣衫的男子被恭送出來,跟在他身後點頭哈腰滿臉堆笑的男子,不是班主何密是哪個?
阿英與齊魯東三言兩語講過她與金玉和的前緣,齊魯東留在外面為她把風,而她翻牆入宅,直奔後院而去。
本來阿英是想尋玉腰奴,但這宅子庭院深深,一時沒找見玉腰奴,卻是撞見了另一個樂伎銀蓮。
小娘子在回廊輕移蓮步正端著一碗湯羹打算回房,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雙手一松,瓷碗就要落地——
阿英眼疾手快接在掌心,碗中湯水一滴未灑。
她將瓷碗遞還給驚魂未定的銀蓮,問道:
“還記得我嗎?六月初三,南北客店。”
銀蓮撫了撫胸口,上下打量了她片刻,這才恍然:“哦~你是那個武藝高強的女俠!你怎麽在這裡?”
“這話該是我問你,當日何班主不是說你們要南下去臨安嗎?為何會來了燕京?”
銀蓮美目飛了個白眼,輕哼道:“還不是因為我們班主膽子比黃豆粒還小?那日得罪了那個什麽什麽刀,生怕惹禍上身,帶著我們連夜跑路了,又怕繼續下江南被追,半途偏要改道北上。這燕京燥得呦,比關外還乾,人家的臉都吃不消了。”
原是如此,阿英釋然,又問道:“玉腰奴呢?她在哪間屋子?”
“你是來找她的呀?”銀蓮頗有些幸災樂禍,“那小妮子這回可是要將班主活生生氣死了!”
阿英一愣,正要細問,不遠處的房間中忽然傳出一陣咆哮:
“你怎會不知道玉腰奴跑去哪裡了?你跟她就睡在同一間屋子!金蕊我告訴你,別以為事不關己!八月十五之前要是不把那小蹄子找回來,我們整個樂班都要大禍臨頭!”
“喏,你聽,又開始了。”
銀蓮努了努嘴,拉著阿英來到房外窗下,將窗子悄然拉開了一條縫,阿英一邊隨她窺探房中景象,一邊聽她輕聲道:
“那妮子不安分得緊,和個趕車的奴子偷偷好上了,班主不許,她還脾氣硬,前天夜裡索性直接收拾包袱和那人私奔了。嘖,不用猜我也知道,一準是金蕊在旁煽風點火教唆的,她巴不得玉腰奴消失不見,這樂班叫她一家獨大呢!”
只見房中何密急得團團轉,不停逼問,一旁金蕊置若罔聞,兀自低頭調弄著琵琶弦,隔許久才輕飄飄回了一句:
“腿長在她身上,我如何管得了?”
“作孽呀!”
何密一屁股坐在椅上,拍著大腿,哀歎不已,“真是作孽啊,我怎地養了你們這幾個沒心沒肝的小娘子!人家是衝著神女飛天而來,如今神女不在,我們如何向世子府交代?等著貴人降下罪來,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當初這名字便取錯了,什麽‘金玉和’?我看該是‘金玉不和’!”
銀蓮聞言忍不住噗嗤一樂。
何密蹭的一下站起身:“誰?誰在外面偷聽?”
銀蓮急忙想拉阿英逃跑,而阿英卻是起身光明正大自正門走進房中,
“何班主,別來無恙。”
何密根本沒認出來人是誰,也沒有心情細看,隻不耐煩一甩袖子:“什麽無恙?我哪裡像無恙?這都要火燒眉毛了,今日樂班休整,你速速離開罷!”
阿英淡淡一笑:
“可巧我正是來解班主燃眉之急的。”
第22章
西北望鄉何處是,東南見月幾回圓。
昨風一吹無人會,今夜清光似往年。
八月十五中秋夜,本該是人月兩團圓的日子,可阿英已是許久不曾體味過“團圓”二字了。
明明她也曾闔家歡樂、肆意無憂,明明她也曾鮮衣怒馬、縱遊京華,回首望去,竟遙遠得似是上輩子了一般。
她定定望著天上那輪滿月發了會子呆,直到身旁銀蓮輕輕推了她一下,她才回過念來,定了定神,繼續跟上眾伎子的腳步。
此番她能順利頂替玉腰奴隨金玉和班入世子府獻藝,純屬何班主萬般無奈之下,死馬當活馬醫之舉。這金玉和之所以能在藏龍臥虎的燕京東市闖出一番名堂,蓋因飛天舞。此舞傳自西域,是以佛窟壁畫上神佛飛天為形象的胡舞,金玉和別出心裁,搭起了五丈高的彩樓做蓮花佛台,舞伎在台上起舞,彩樓搖搖欲墜,舞伎翩翩欲飛,真若騰雲凌風,羽化而登仙。
此舞一要身材輕巧,二要舞技純熟,否則一個不小心從台上摔下來非當場喪命不可,整個金玉和至今也只有身輕如蝶的玉腰奴一人能做到。
那日阿英在何班主面前露了一手輕功,何班主如見救星一般雙眼放光,二話不說便讓其頂替了玉腰奴。只是阿英畢竟只會武,不會舞,這幾日留在樂班中,難免被其他舞伎好一番訓練教導,不求如火純青,但求能在台上蒙混個一時片刻,此中血淚在此不做細表。
此時她已裝扮妥當,發束雙環仙人髻,身著十二破長裙,肩繞彩帶,面覆輕紗,低眉順目,亦步亦趨。
早些時候銀蓮替她描眉畫唇,戴上面紗後,端詳片刻,還頗為惋惜的搖了搖頭:“單看你這骨相,端得是絕色佳人,如何五官看去這般平平?當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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