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過出類拔萃之人,卻還要數那唯一嫡子裴昀。
有道他如當年裴侯,自幼離家,拜師江湖門派,學得一身絕世武藝;有道他俊美無雙,貌比潘安,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連官家也有意招他為婿;有道他俠義心腸,扶危濟困,助太子懲奸臣除汙吏,屢破京中奇案;有道他在北伐之中,攻城略地,身先士卒,白馬銀槍,十戰九勝,故而軍中喚之“贏四郎”......
有關他的傳聞,坊間不勝枚舉,真真假假,卻總該**不離十,名門世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嬌妻美眷,所謂得上天眷顧也不過如此。
倘若顏琤與裴昀,是既生瑜何生亮,那他顏玉央與裴昀,便是天壤之隔,雲泥之別。
他擁有他從來也沒有,甚至夢中也不曾奢望過的一切。
“所以,你恨他?”
阿英靠在顏玉央懷中,輕聲問道。
“是。”
“倘若有一天遇見,你會殺了他?”
“是。”
父母兄弟,他今生緣淺,功名利祿,他視如雲煙,他顏玉央這生所求本就不多,可為何連唯一心愛之人都不屬於他?
顏玉央垂頭埋在她的頸間,呼吸間嗅著她的氣息,一字一頓道:
“倘若有一天你回到他身邊,我一定會殺了他。”
阿英心中一顫,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她想說,顏玉央,你真可憐,真可悲,真可笑。
然而細細想來,可憐可悲可笑的又豈止是他一個?
所謂裴家四郎,名動天下,實則金玉其外,徒負虛名。
為人之子,不曾承歡膝下,亦不能報父母血仇,不孝之至;為君之臣,護駕不周,乃至儲君被擄,囚禁他鄉,受盡折辱;為軍之將,隻知衝鋒陷陣,不善排兵布陣,驕傲自滿,孤軍犯險,實非良才!
一路所依仗的,也不過是父兄照拂,上天偏愛,故而無知無畏,肆意張狂,最後終是失掉所有,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可那十七歲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裴四郎其實早已死了,死在了開封府,死在了金鑾殿,亦或是死在了鷂子嶺,永永遠遠,再也沒有了。
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蜿蜒而下,隱沒在發絲枕間,不知究竟是哀傷還是悵然。
這一夜,就此沉默相擁,誰也沒有再說話,雖是心思各異,卻也是難得的平靜安寧。可惜這份安寧,不過是風雨來臨之前的片刻假象,距一切狂風驟雨,天翻地覆那日已是不遠了。
第49章
翌日清晨,天濛濛亮時,顏玉央便已起床準備出行事宜,而阿英竟也被其強行喚起,為他打點雜事。
婢女打來熱水,他洗漱淨面之後,偏讓她遞來面巾,下人送來早膳,二人同坐桌旁,偏逼她為他布菜夾菜,奴仆將燙熨妥當的外衫從衣架上取下,他偏迫她來上前為自己更衣。
為了今日逃跑大計,阿英忍了又忍,可這林林總總,與其說是將她當做仆從使喚,有意折辱,不如說是妻子為出行的丈夫事無钜細,親力親為一般......
算了,忍過今天,一切就都結束了!
“好了!”
她最後胡亂將他的腰帶一系,沒好氣道。
北燕雖習漢風,如今冬狩圍獵,貴族子弟自然身著傳統騎服,眼前之人褪去往日廣袖寬袍,換作一身左衽束袖窄襟長靴,更顯英姿勃發,俊朗不凡。可落在她眼中,卻是刺目非常,這從頭到腳的燕人裝束,似是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著她,他是大燕世子,是顏泰臨之子,她不可再對他心生任何軟弱與僥幸,是時候結束這荒唐的一切了。
她抽身欲退,他卻是收攏張開的雙臂直接將她攬入了懷中,耳鬢廝磨,低聲問道:
“今日怎麽這樣順從?可是一直盼著我離開?”
阿英冷哼了一聲:“明知故問。”
“想逃?”
“逃得了麽?”
“說不準,只是這幾日不太平,你出得了世子府,也未必出得了燕京城。”
阿英心中一提:“會發生什麽?”
顏玉央避而不答,隻低聲道:“我走之後,府中眾人任你調遣,除離府一事,他們都聽你的,若遇危險......城西廣源坊彰義巷有一座宅院,門口種了三棵柳樹,裡面衣食齊備,亦有暗室藏身,住上十天半月不成問題。”
“你為我安排了退路?”她驚疑不定的看向他,“有人將對世子府下手?是......定南王?”
是了,那顏泰康素有野心,如今城中自燕主以下,滿朝文武宗室皆出城冬狩,正是他起事的大好時機。那顏泰臨又如何?他難道會坐視不理嗎?
顏玉央不置可否:“你不必知道。”
阿英心中瞬息萬念,試探著問道:“那你府中那兩位世子妃呢?你便置之不理了麽?”
“她們?她們自有去處。”
顏玉央神色冷漠,他隻應承了顏琤娶人,卻沒應承護人,生死有命,端看她們自己的造化了。
“別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他意味深長道,“你若敢逃,我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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