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昂叫她的話哽了一下,臉色更黑了,簡直要被她氣暈:“好了,我就知道我是白費口舌!滾吧,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盡了,接下去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溫芙卻忽然牽起唇角露出點隱約的笑,她對他說道:“或許吧,您說的對,先生,我出現在這兒並不是因為我的畫有多麽出色。但是您說錯了一點,我並不認為我現在在這兒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這裡,我也同樣不覺得有多麽值得惋惜。命運送給我一件禮物我就接受它,就像我今天聽您上課,或許這是我唯一一次聽您的課,可難道有一天我離開了這裡,您今天在課上教授的那些東西我就一並失去了嗎?”
裡昂皺著眉頭站在原地聽她說完這些,隨即冷笑了一聲:“你和我想象中一樣能言善辯,溫芙小姐。”
溫芙可不認為他被自己說服了,果然緊接著裡昂問道:“既然如此,你今天在我的課上又學會了什麽?”
溫芙一時間答不上來,他今天講了線條講了光影,可那都是很基礎的繪畫技巧。
裡昂轉過身,他看向窗外的花園,在庭院的門廊上擺放著一尊聖母像,據說那是來自希裡維亞的雕塑家克萊斯特的作品,不久之前剛剛被運到花園。聖母懷抱聖子,神情聖潔慈悲。
裡昂指著那雕像問道:“在你眼裡,聖母此刻悲傷還是喜悅?”
溫芙走到窗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聖母微微側頭,看起來神情不悲不喜。多數以聖經故事為主題的人物雕像中,無論是聖母還是天使都很少有極為明顯的悲喜神態,即使是《聖殤》這樣主題,在許多畫家或是雕塑家的手中,聖母的悲慟也多半十分內斂,顯現出一種哀而不傷的神態。
溫芙無法確切地說出那座雕像上聖母的悲喜,裡昂回過頭來對她說:“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在下一次上課前交兩幅畫稿給我。我要一幅喜悅的聖母像和一幅哀傷的聖母像,他們要來自於同一座大理石雕像,且不能改變雕像本身的樣子。”
同一座雕像,悲喜一體,且不能改變雕像本身的樣子,這聽起來是不可能的事情,很難不讓人覺得隻是一種叫人知難而退的手段。
可裡昂卻冷酷地說:“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
那天過後,溫芙開始出現在花園的各個角落。
這座華美的宮殿裡擺放了上百座雕像,而僅僅是聖母像就有幾十座之多。有些是牆壁上的浮雕,有些是屋頂上裝飾,還有些被擺放在庭院裡……
公爵也聽說了這件事情,有一天晚餐的時候,他問雕塑家羅萬希尼這是否是裡昂的存心刁難。羅萬希尼今晚喝了不少酒,他坐在餐桌旁,不大清醒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似笑非笑地說:“他的確是個惡劣的家夥,起碼我認為一個受人尊敬的前輩不該這樣為難一個孩子。不過嘛——”他眨了眨眼,微笑著對溫芙說道,“那並不是不能完成的事情。”
既然並不是不能完成的事情,那麽就一定有它的方法。
溫芙坐在花園的長椅上,看著庭院裡的聖母像坐了一個下午。她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好幾天,花園裡的花匠從一開始的驚疑不定,漸漸開始習以為常。公爵的客人們多數都是怪人,這沒什麽好驚訝的。
太陽落山的時候,亞恆經過花園,他已經結束了一天的工作。白天他路過這裡的時候,就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身影了,隻是沒想到晚上再來的時候,她竟然還坐在這兒。
溫芙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她轉過頭才發現站在身旁的男人。
“你在幹什麽?”亞恆問道。
“在等石像微笑。”溫芙喃喃地回答道。
石像當然不可能微笑。好在亞恆並沒有覺得她瘋了,他在長椅上跟著坐了下來,與她一塊盯著那座聖母像看了一會兒。
“你在看什麽?”溫芙反問道。
亞恆語調隨和地說:“我在想如果多一個人一塊看的話,石像微笑的幾率會不會更大一點?”
溫芙怔忪了一下,隨後笑了起來。他們兩個一塊坐在庭院裡看了許久的雕像,等太陽完全落山,月亮漸漸出現在夜空中,溫芙才拍了拍裙子站起來,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
亞恆跟著她一塊起身,兩人經過庭院中心的草坪時,亞恆突然說:“我第一次來花園時,這兒還不是這樣的,那時候草坪上種了許多樹,園藝師在這兒修建了一座灌木迷宮,很容易讓人在這裡迷路。”
“現在它們去哪兒了?”
“黛莉小姐不喜歡這條路,每次從這兒經過的時候,她都要仆人抱她才肯回去。公爵認為是兩邊的灌木遮擋了光線,所以她經過這兒的時候感到害怕,於是叫人把那些樹都砍掉了。”亞恆說,“可是問題似乎並不出現在這兒,即使那些樹都已經消失,黛莉小姐依然不願意從這兒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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