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奇怪,康三爺整天黑著臉,可鎮上的小孩子們並不怕他;偏劉爺爺整日笑呵呵,娃娃們卻怕極了他,因為他動不動就愛讓人喝苦得嚇人的藥汁子,說什麽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而孩子們最想不明白的一點卻是:在大家眼中這樣令人畏懼的劉爺爺,竟最怕柔聲細氣的劉奶奶。
每當劉奶奶皺起一點眉毛,微微壓下嘴角時,劉爺爺便會迅速彎下依舊很挺直的脊背,低眉順眼地道:“哎呀,不要生氣啦,我煮豆沙湯圓給你吃呀。”
他的聲音簡直柔和得不像話呀!
有百思不得其解的孩子家去問爹娘,為什麽他們不高興了,劉爺爺會笑著繼續灌他們苦藥汁子;而劉奶奶不高興了,劉爺爺就會煮豆沙湯圓?
他們也想吃甜甜的豆沙湯圓呀!
後者便會戳一戳他的腦門兒,笑道:“傻孩子,你還小呢,懂什麽?”
這麽一說,孩子們就更糊塗了。
為什麽小就不懂呢?真想快快長大呀。若是長大了,是不是就能隨便不高興,然後天天吃紅豆沙湯圓?
白星和孟陽進門時,劉奶奶正端著食盆喂豬,“陽仔來了呀?”
她對白星露出讚歎的目光,“這是哪家的閨女?長得真好呀。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桃花鎮的每個人都熱情得不得了,自來熟得不得了,短短數日,就令那些嚴酷的江湖歲月恍如隔世,仿佛已經離得很遠了。
見白星有點不自在,孟陽忙上前解圍,“奶奶,這是我隔壁新來的鄰居。”
劉奶奶哦了聲,立刻明白了他們的來意,“走,我帶你們進去。”
她麻利地將剩余豬食倒入食槽,又往體格最健壯、最能搶的黑白花豬仔身上拍了一把,嗔怪道:“花仔,就你吃的多,讓讓弟弟妹妹們吧。”
花豬仔哼哼幾聲,不情不願往後挪了挪,果然有幾頭略瘦弱些的小豬仔扭著屁/股擠進來,呱唧呱唧吃食。
白星的心思瞬間變得很微妙,因為她覺得對方這句“花仔”跟剛才的“陽仔”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老兩口都是體面人,小院兒拾掇得很整潔,沿著院牆一圈的排水溝都用瓦片圍起來,髒水半點濺不到外面,額外還搭了個小花圃。
時值深秋,旁的花卉都敗了,裡面三盆山茶花和幾叢月季卻都開得轟轟烈烈,大紅、豔黃的花瓣奮力舒展,展現出一種與季節全然不相符的勃勃生機。
花圃旁邊是雞鴨圈,裡面圈養了十來隻雞鴨,見有客,就都一窩蜂地擠到前頭來,伸長了脖子左搖右擺地看。
裡間的老鎮長聽見動靜,已經主動來到正屋會客廳,等他們進門第一句話就是:“伸出手來,我把個脈。”
白星露出餛飩攤兒張大爺的同款迷惑:“???”
真可謂是風水輪流轉。
她下意識看向現場唯一一個比較熟悉的書生:什麽情況?
孟陽趕緊上前,“劉爺爺是個大夫,醫術很好的。”
他最喜歡給人看病,有時在大街上閑溜達都會順手抓個人把脈,所以這一帶的居民就很健康,因為大凡有啥病症都會被提前發現。
老鎮長打開炕桌上的小匣子,從裡面拿出條軟趴趴的小枕頭一樣的東西,笑眯眯拍了拍,“來。”
白星從小跟著義父野蠻生長,對看病這種事很陌生,尤其把脈……習武之人很難輕易把脈門交到別人手中,所以她幾乎本能的想要拒絕。
但也不知為什麽,那笑眯眯的老頭兒卻在某個瞬間與義父的影子重疊,叫她立刻怔住,回過神來時已經坐在了凳子上。
記憶深處仿佛有無數次,義父也曾這樣對自己說,“丫頭,來!”
她小的時候膽子不大,都不敢從樹上往下跳。每當這個時候,義父總會站在地上,張開寬廣的胸膛,伸出手臂,以鼓勵的語氣道:丫頭,來!
無論白天黑夜,他總能穩穩地接住自己。
如今,自己不必別人接就敢飛上飛下,登房頂上樹梢如履平地,可那個曾經不厭其煩張開雙臂對自己說“來”的人,卻早已不見……
老鎮長雙眼微眯,很是沉醉的模樣,一隻手順著下巴上的山羊胡,另一隻手輕輕試著白星的脈搏。
“唔,小姑娘血氣很足啊!不錯,真不錯。唉,小時候受過凍傷是不是?有點寒氣,不過被壓製的不錯,唔,每月癸水時小腹疼痛難忍吧?”
白星初次體驗到醫術之神奇,露在外面的左眼瞪得溜圓,渾身僵直一動不敢動,乖乖點頭。
她剛出生沒多久就被遺棄,幾乎凍死,義父賣了兩張虎皮才救回來,但依舊留了病根。前兩年她剛來癸水,每次都很痛,身上最長最深的疤痕就是某次對手趁機刺的。
那一劍穿胸而過,幾乎要了她的命。
但她還是拚著一口氣活下來,並且吃到了甜甜的紅棗糕。
她不禁再次感慨,還是活著好。
雖然確實很思念義父,但她總覺得,還是晚點去陪他老人家的好。
老鎮長又屏息凝神感應片刻,狐疑的眼神落到白星的眼罩上,“你這個眼睛……”
白星立刻收回手腕,起身抱拳行禮,“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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