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直是今年入冬以來最冷的一日了。
但奇怪的是,客流量非但沒有減少,附近的百姓反而像迎接最後的狂歡一般蜂擁而至,將這裡的大街小巷擠得水泄不通,真可謂寸步難行。
他們說著笑著,耳朵和鼻子尖都凍得紅彤彤的,可臉上洋溢的笑容啊,卻做不得假。
真是奇怪,白星一邊哢嚓哢嚓咬著麥芽糖一邊小聲嘟囔道。
孟陽的燈籠幾乎全部賣完,只剩下寥寥幾隻掛在杆子上隨風搖擺,他本人已經不在意結果:光這幾天的買賣就快比得上寫一年話本的收入了,剩下的賣得出去自然好,若賣不出去,自己留在家中把玩也是不錯的。馬上就要過年了,家裡人本來就少,多幾隻彩燈熱鬧些才好呢。
孟陽自己都不在意,更何況本就是抄著兩隻手來玩的白星?
她的嘴巴簡直就沒有停下來過呀!
昨天回去的時候,孟陽從一個老婆婆那裡抄底買了許多麥芽糖,因為稍微有點雜質,所以並不算貴。
回家之後,他將麥芽糖再次加水熬煮後過濾乾淨,然後加入炒熟的南瓜仁、花生碎、芝麻和核桃碎,趁熱壓扁擀平,稍微放涼固定後切成手指大小的噴香長條,酥酥脆脆,一口一口很過癮。
白星立刻就覺得這是迄今為止吃過最好吃的點心。
孟陽很小聲地反駁,“可是白姑娘,這樣的話,你已經說過許多次了呀。”
白星眨了眨眼,疑惑道:“有什麽不對嗎?”
孟陽為之語塞。
他認真想了想,好像真的沒有什麽不對。
因為白姑娘每次都是在吃到後一種東西之後才說的,而且她每次的表情都如此真摯,語氣都如此誠懇,肯定沒有撒謊的。
所以當一個人真心實意的感覺到吃到的每一種東西都比前一種更好吃的時候,會有什麽問題呢?
沒有問題的嘛!
白星將那些果仁麥芽糖條小心地包起來,每次都很珍惜地隻抽出一根,自己咬兩口,剩下那口給阿灰。
太香啦!阿灰都開心得快要跳起來了。
說起來,它真的一點都不怕冷,這場鵝毛大雪一下來,同行的小毛驢就瑟瑟發抖,脖子上的銅鈴鐺啷啷響成一片,孟陽不得不替它披上事先準備好的小毯子,再時不時替它掃掃雪。
可反觀阿灰,它甚至主動往雪窩裡跑著打滾兒啊!
讓蓬松的乾淨的雪滾滿全身,洗去表面的灰塵,在無暇的雪地中暢暢快快跑幾個來回,用力抖一抖全身的鬃毛……多麽暢快。
它本來就是風和雪的孩子呀!
冬日本就天短,再加上今天又是個大陰天,午時剛過就黑的不得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夜幕已經降臨了呢。
孟陽又把自己往棉襖裡縮了縮,“白姑娘,要不然等會咱們先走吧!”
回去的路想必已經大雪滿地,若等天黑透了,更不好走。
有這個工夫,早早回家喝點熱熱的蜂蜜水,吃幾口甜甜的烤紅薯不好嗎?
白星沒做聲。
孟陽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往旁邊看去:是一個賣布的攤子,好像來了位大客。
在這個距離,孟陽根本聽不清攤主與客人交談的內容,可只是看攤主欣喜若狂的樣子,再看那人拍在桌上的一錠大銀也能想象到,必然是做成了一樁大買賣,於是打從心眼兒裡替那位攤主高興。
“真好呀,”他抄著袖子笑道,“正好天不好,他也能早早收攤回家啦,想必家人都在等著吧?”
既能賺錢又能盡快團圓,難道不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嗎?
“你高興的太早了。”白星忽然開口,說話間帶出一絲甜滋滋的味道,但表情卻很有幾分陰冷。
“啊?”孟陽傻乎乎道,“為什麽呀?”
“因為那錠銀子是假的。”說話間,白星已經從驢車上跳下,穿破風雪組成的簾幕,徑直向那攤子走去。
“白姑娘!”孟陽一愣,趕緊追了過去。
嘶,可真冷呀。
“這,客官,您這是二十兩一錠的大銀,小攤小本生意,這著實找不開呀!”賣布的攤主把自己所有的存貨都翻了出來,可滿打滿算也不過價值十二兩四錢,而他手頭的碎銀湊到一起也只有三兩多,根本找不夠,一時不由犯了難。
然而那位通身氣派的顧客卻好像渾然不在意,當即擺了擺手,和氣道:“罷了罷了,我看你頂風冒雪在這裡擺攤也不容易,本來我也是應急要用這些東西,當個串門禮……我也不差這幾兩銀子,你且有多少給多少罷了。天這樣冷,趕緊收攤家去吧!”
真要照他說的那麽乾的話,攤主至少能賺將近五兩的便宜,對一個普通而人而言,著實是筆大錢。
那攤主一聽,登時唬了一跳,又驚又喜,連道不敢,但是那客人一再堅持體恤,似乎著急要走,攤主不舍得放過這筆大買賣,又看他遍身綾羅綢緞,確實滿身富貴,的確像錢多得沒處花的樣子,一時心癢難耐,就要把錢收到懷裡。
“多謝多謝多哎?!”正當攤主滿臉堆笑要收銀子時,一隻白嫩的手突然從斜後方橫插過來,一把按在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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