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新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已经无需浇灌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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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一片建筑的废墟和不知道什么植物残余的焦炭中寻找一个不知道还活没活着的目标并不容易，好在身为死神的马戈德里什最终还是感应到了那个靠植神最后残余的力量残喘的灵魂。

说实话，视力暂时恢复一些的梅西尔第一眼看见被烧得漆黑的根须下只剩下半颗头颅的尸体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还活着，可她靠近后对方却忽然睁开眼睛把她吓了一跳：“吓死我了！疼疼疼……”

这半颗完全看不出原本样貌，就连睁开眼睛的时候都有漆黑的碎片从面部脱落的头在自己的恶作剧成功后发出沙哑可怖的笑声，要不是已经没有身体，它很可能还会在地上滚几圈。

“卡利亚，我能这么称呼您吗？”梅西尔从疼痛中缓过来以后开口道，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和之前瑟勒塞瑞斯口中暴戾无情的花之王不同。

“当然没有问题，没想到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我还能清醒过来，我原本以为没有机会再看看这个世界了。”卡利亚望着头顶的璀璨的星河，它还是和几百年前一样美丽，就好像只要伸出手，她就能触碰那些星星。

“您还能和一些人见一面，他们应该正在赶过来。”梅西尔安慰道。

“我的孩子们应该早已可以独当一面，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他们说的。”卡利亚对于那些最后一刻接受所有责任和义务的孩子有的只有愧疚，她始终认为自己做了一件错事，那就是让她们承担如此痛苦的命运，这一切本该在她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时就应该结束了。

“你没有遗憾，可是他们呢？那些曾经由你守护，就算牺牲自己也不愿意放弃的人们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是吗？”梅西尔很清楚这种感觉，她相信洱比苏伦和朱恩，甚至还有瑟勒塞瑞斯，苏克斯伯爵，昂斯诺……有很多很多花民有话想对这个王说。

“请不要留下遗憾……”

卡利亚怔怔地看着这个伤痕累累的少女，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个温柔的孩子，忽然她惊喜地说道：“我好像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你了，我就说为什么好像觉得你很眼熟！无垢的灵魂啊，你最后还是作为星星的孩子降临在这片注定会面对毁灭的世界上了。”

“你认识我吗？”梅西尔困惑了，她寻回的记忆中也没有这个人的身影，从始至终对方只是在这片花园中结出果实的存在，最后也将以人们最憎恨的样子离世，能够知道真相的人或许不会太多。

“真正见过你的是植神，那家伙最常感慨的是居然还有这种蠢货，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看起来似乎并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卡利亚那双瞳孔如花瓣绽放的眼中满是梅西尔看不懂的情绪，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大家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我可能真的只有到此为止了！真可惜呢，我也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看过。”

“对了，卡利亚，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梅西尔忽然想起来找卡利亚的目的，她连忙开口道，“神器……不是你杀死金之王的，对吧？你们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就算卡利亚拥有植神的力量，也无法杀死继承原初龙血脉的真正的龙族，朱恩一开始就没有说实话，真正杀死金之王的人，恐怕就是将祂的心脏做成神器的家伙——那个将制作世界上最完美的武器当做目标，甚至不惜杀死自己族人，用她们的血肉制作出另一件神器的魔女安娜贝林娜。

“很抱歉，我无法直接回答你这个问题，金之王的事其实和我们脱不了关系。”卡利亚沉默一会后突然笑了起来，梅西尔远比他想的要敏锐，竟然已经发现事情当中的漏洞，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阻止那些疯子。

“是因为契约吗？看样子她当时胁迫了你们，这也确实像那个疯女人会做出来的事情。”梅西尔一回忆安娜贝林娜那张脸就觉得晦气，魔女绝大多数都是温和的存在，可是那种极端性格的也不是没有。

“小姐，有人来了。”一直在留心附近情况的马戈德里什忽然说道。除了那些花民的气息之外，他还感觉到另外一股异常的气息，完全不属于人类，这让他有些警惕。

“看样子我也该走了，你应该还有话要对那些人说，对吧？”梅西尔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废墟，她能感觉到植神消散的魔力会反哺这片土地，也许诅咒很快就会因为这些魔力逐渐消失。不久之后，这里应该建立起新的建筑，不过应该不会再是王宫了。

“这个国家可能还存在很多问题，但是我相信所有人一起努力这些问题终究有一天会被解决。没有植神的诅咒，总有一天所有花民应该都能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无论之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只要他们能够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延续下去。我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带走对子民来说有威胁的存在。”卡利亚的语气中全是欣慰，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花之国，现在植神也死了，国民们也得到解放，从这以后，所有花民都可以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梅西尔忽然想起瑟勒塞瑞斯他们提到的预言，她很好奇这个预言的来源和真实性：“对了，那个预言应该是假的对吧？有些话解读的不同，意义就有所不同，你们口中的那个预言其实无论怎么解释都没有问题，只不过要看解读的人是怎么想的。”

“有没有可能，那个预言就是真的呢？”卡利亚咧开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预言是一个魔女告诉我们的，所以它是真的。”

“黑曜石，你确定这里有你需要的东西？”萨菲看着脚下这片废墟不断咋舌，她都不敢想象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竟然一个城镇都被夷为平地。再加上那些巨大的根系就算被烧得焦黑，也依旧散发着某种不详且危险的气息，光是看着就让人脊背发凉。

“我当然确定，不然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获得援助才接受那个花民的委托的吗？”黑曜石静静地看着脚下伫立在王宫中央巨大坑陷中植神的残躯，它就像死去的巨蛇或者畸变的人手横亘在破碎的石块之间，奇妙的是，很多颜色诡异的植物竟然从残躯上生长出来。从高空可以清楚看见主干之间有一个漆黑的洞穴，注视着洞穴的时候会有种强烈的眩晕感和想要跳入其中的冲动。

果然真正的古神死了也还会对活着的生物造成影响，要是拿到这份力量的话……

黑曜石闭上一只眼睛后眩晕感就消失了，他抬手拍拍同伴抓住自己肩膀的爪子说道：“萨菲，你松手吧，找到东西以后我会来找你，你最好别待在这里，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

“好，我等你，你可一定要小心啊！”萨菲叮嘱完后松开爪子，任由黑曜石向着下方坠去，她则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直接飞走了。

“瑟勒塞瑞斯，你确定人就在这里吗？”洱比苏伦怀疑地看着缠绕在手臂上的树苗，她真的怀疑被诅咒的漩涡和高纯度的光吞噬的植神不可能留下任何“残渣”。很快，她注意到树根下的那半颗头颅，被吓了一跳的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是洱比苏伦吗？天啊，你竟然变得这么漂亮，能在离开之前见到你可真是太好了！”卡利亚看见洱比苏伦的时候有些震惊，那个要强的女孩长大后变得如此光彩夺目，简直就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培养的孩子变得如此优秀，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太好了，你成功完成了我当初告诉你的计划，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如果是你的话，花之国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

“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老师？”洱比苏伦看着卡利亚，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疯狂跳动，她很激动，同时也很悲伤和委屈。因为卡利亚见到她的时候说的话不是关心而是赞叹，就好像对方始终把她当成计划中重要的棋子一样。

“哈哈，我能说什么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为了花之国……也许我也是有私心的，可是我不希望你们被植神杀死。”卡利亚看着眼中闪动泪光的洱比苏伦和她手臂上随风轻轻摇晃的树苗，她从没有后悔成为植神的附体，也没有后悔利用那些为了弱者奋斗在最前线的人们，更没有后悔利用洱比苏伦和里珀……但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希望神能再给自己一些时间。

“我觉得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见你们，你们是我亲手播种的种子，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改变花之国面临的困境……”

“我们想听的不是这些。牺牲一切的你，就打算担下所有罪孽悄悄离开吗？”洱比苏伦走过去轻轻捧起卡利亚的头，她的动作已经很轻了，被烧成焦炭的头还是出现裂痕，泪水滴落在后者脸上顺着裂痕滑落下来，看起来也像在流泪一样。

“洱比苏伦，我美丽的花儿啊，我本来就是已死之人，谢谢你为我感到悲伤……从今以后，阻挡你的只有那些选择接受命运和拒绝命运的人，可以的话，帮帮梅西尔那孩子，她还有即使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充满苦难与绝望，依旧选择与她同行的人将会走到‘终焉’。”卡利亚几乎就要消失了，说来也奇怪，死亡很寂静并且并不痛苦，就好像沉入水中，声音和感觉都在渐渐消失。

“对了，我还要对你说句对不起，你承受得太多了，以后甚至还会更多……金之王选择了你的话，你也一样会面对那些。对不起啊，我的孩子……”

“所有人都没有怪过你，老师。”卡利亚的道歉声渐渐消失，洱比苏伦缓缓地将手合拢，最后一点灰烬从她的指缝中散去，等她再张开手的时候，一颗灰败的种子出现在掌心上，“再见了，我绝对不会忘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