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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用怕吗?”
谢暄头都没抬,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个,碗中的姜汤已到了能入口的温度,他捧起碗一口气喝完,双唇被辣得又红又亮。
“但其实……怕的人一直是我。”
谢暄心头一震,碗底咯噔一声砸在木桌上,缓缓抬起头。
我怕那把火没有如期烧起来,不能将那木簪彻底毁去。
我怕我的意图被高似拆穿,再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在东厂受刑中,我无数次怕他们下手重了,就这么直接死去,一切都将再度化为乌有。
我怕那封休书是真,于是绑也要把你绑到身边。
两次被刺杀,我怕我死了,但又想好歹我把你带了出来,长寻会带着你去找周将军,总归是天无绝人之路。
还有……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可我仍在怕,怕缥缈未知的将来会不会重新带走你,那这次我又该怎么办?
傅行简微红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他眼睑颤了下,却笑道,
“逗你的,你瞧这一路走来如此顺遂,老天都在帮我们,没什么好怕的。”
顺遂?不过如今能坐在这里共喝一锅姜汤,的确已算是顺遂了,谢暄如是想,心中丝丝暖意倒不单单像是**的姜汤烫出来的。
“你怎么了?”谢暄注意到傅行简在轻轻捶打小腿,不由地取笑道,“年纪轻轻就老寒腿了吗,下点雪就受不住?”
原本低着头的傅行简闻言抬眸看他,眼神中一闪即逝的神伤让谢暄心头一悸,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在阴冷潮湿的大牢里被折磨了半年,岂能不留下些病根,如今想来那几日阴雨傅行简似乎也曾有过揉捏的动作,他还以为是救灾太过劳累……
思及此,谢暄心头仿佛被人拧住,再想起自己当时竟还写下休书意欲一刀两断,现在又用作调侃,简直疼得喘不上气来。
他这张嘴上辈子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其实有一大半是赌气,越是没有回应就越起劲,可如今心意相通,傅行简张口就能让他心跟着怦怦跳,自己却笨口拙舌的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干巴巴地转移注意,
“我,我问你个事儿……”谢暄闪过一个念头,倒非质问,“你什么时候和舅舅联系上了?”
“很早。”傅行简仿佛也在回避,方才撩起的下摆被重新铺得平整,“你知道静逸真人是谁寻来的吗?”
“这还用问。”谢暄满不在意地答道,“高似嘛。”
“不,并不是。”
谢暄蓦地一滞,心没由来地骤然狂跳起来。
“将静逸真人奉到高似面前的人,是周将军。”傅行简语调沉静,一字一句,“哪怕远在边疆,周将军亦从未放弃替你夺回皇位。”
第107章
谢祎在床上躺了三天,谁也不见,直把自己躺了个头晕眼花,食欲不振。
“陈余。”
“奴婢在。”
“快帮我松松背。”
谢祎闭着眼睛坐起来,让陈余替他揉肩,脑袋随着一晃一晃,“小皇叔这几天在干嘛?”
“潞王殿下以傅大人属官的名义日日跟在他,形影不离,这几日每天都在粥场呢。”
“粥场?”谢祎皱起眉头,这么冷的天守在那种四面透风的地方做什么,他家傅大人又不是不回去,非得这般黏着?”
“听盯着他们的人说潞王殿下舍不得傅大人累着,亲自替他去施粥,昨天……”陈余顿了下,嘴角弧度上扬,语气中带着揶揄,“昨天殿下被热粥烫了手指,听说还掉了几滴眼泪,傅大人带他去后头上药,咱们的人看到……”
“看到什么?”谢祎漫不经心地问。
“看到潞王殿下翘着受伤的手,用另一只手将傅大人按在墙上……嗯……亲。”
谢祎眉峰一挑,双眼微微眯起,原本戏谑的目光陡然凌厉,看得一旁的陈余心头一凛,笑意猛地收起,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殿下?”
“呵。”少倾,谢祎从鼻子里嗤了一声,“那日看到他脖子里的痕迹我还在想,男人嘛,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倒也不足以说明傅行简就依了他,可你今日这样一说……”
有些话倒不必都说出来,但陈余双目微瞪已悟出其中意味,倘若傅行简真不情愿,别说拖进一旁屋子,恐怕连嘴都碰不到。
谢祎拂下陈余的手,披衣下床,将紧闭的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冷风倏地钻进来,昏沉的头脑霎时清醒了几分。
“呵,这叫什么知道吗?”谢祎冷嗤,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这叫烈女怕缠郎,想不到真被他弄到手了。”
“殿下,那咱们还得在这儿呆多久啊。”陈余皱眉,看了看谢祎脖子里长的红疹,“雍京的水土不养人,可别真把您身子弄坏了。”
“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啊,楚都那边不是还没动静吗。”谢祎不耐烦地推开陈余。
听到楚都二字,陈余面色微变,赶紧到门处张望一下,见无人虽松口气,可神色依旧紧张,
“殿下,咱们这一走,万一那边真出什么变故可就失了先机了。”
谢祎倒是不以为意,斜靠在窗边道,“我原以为皇后没了子嗣之后颓然隐世,可如今看来她大约在瑁儿死去的那一刻就有了弑杀父皇的打算,只是可怜那谢鸣玉,还以为皇后是真的帮他,真心实意地要替她犯下这滔天巨罪。”
即使陈余早就清楚内情,这话听起仍是让他不寒而栗,替谢祎收紧氅衣的手微微发颤,“奴婢也是怕皇后娘娘跟您和大皇子殿下各说一词,您如今远离了楚都,万一大皇子得手后直接谋位,皇后就算支持您,她孤身一人深居宫中,哪里阻止的了。”
“你可别小瞧了咱们这位看起来淡泊的皇后,她母家原是医药世家,手段比太医院还精湛,谢鸣玉想毒死谢玘又岂能瞒得过她?恐怕手中早就留有证据,只等一石二鸟。”谢祎从容一笑,“谢鸣玉出身卑贱,本就够不上威胁,倒是我这位小皇叔任他在外恐生变故。”
“万一潞王殿下不肯回去呢?”
“我带他回去本就是做样子给那些老顽固们看看罢了,若他不肯乖乖回去……”窗边越站越冷,谢祎伸手合窗,将话尾藏进了啪嗒的声响里,眸色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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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京大雪纷飞了数日,天地尽白,楚都虽也入冬,却是艳阳高照,尤其是到了晌午,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
锁链与地面细微摩擦声在近乎凝滞的寂静中尤为刺耳,崔玉桥心神一震,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眼珠在黑暗中缓缓转动,看到那束细小的光线时微微一缩。
那是高墙之上的一条极为细微的裂缝,光从那里透进来,从弱到强,再慢慢消失,周而复始,崔玉桥猜这是阳光。
他一向认为自己的